“道哥,在乾嗎呢?”青萱大方地走過來,歪頭一笑,我能感覺身後那些社會青年明顯騷動起來,並且隱約聽到了“娘們”“正點”之類的齷齪字眼。“嗨,能乾嗎呀,小弟給人欺負了,幫忙討個公道唄。”道哥完全變了一個人,熱情的話語中帶著一點兒微妙的恭敬。“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青萱保持甜美的笑容,“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是嗎?這可巧了!”道哥哈哈笑起來。“世界真是小呢。”青萱朝我拋來一個眼神,“道哥,要不你就當給我個麵子,這事就算了,改天我請你吃飯,當賠個罪。”“道哥——”餘亞彬剛想插話,就被光頭男一眼瞪了回去。“你這話就太見外了,一點兒小事,不打不相識嘛。”道哥回過頭,眼神玩味地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看得我背脊一涼。他拍拍手:“行了行了,沒事了,都散了吧。”沒人說話,大家繃直著身子,直到那群社會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我們幾個才鬆了一口氣。青萱從口袋裡拿出紙巾,掏出一張給我。我愣了一下。“你的嘴破了。”我接過紙擦了一把,果然全是血。“沒事吧?”“沒事,差點兒以為我的照片要上《星城晚報》了,還是黑白的。”我試著說點兒蹩腳笑話來緩和氣氛。青萱很賞臉地笑了,跟之前完美卻禮貌的笑容不同,是我熟悉的那種自然的懶懶的笑。“沒事就好,那個道哥在這一帶名聲很臭,但確實不好惹。剛好他跟我叔叔有點兒交情,也算是運氣好。”她還想說什麼,蘇冉沫一頭撞進了她懷裡,這一舉動嚇了大家一跳:“青萱!幸好你來了,你真好!”女孩幾乎要哭了。“好啦好啦,沒事了。”青萱像個大姐姐一樣拍了拍蘇冉沫的背,“誰敢欺負我們家小公主,我叫他好看!”“討厭!”蘇冉沫破涕為笑,從她懷裡跳出來,“誰小公主了!剛才是真的很嚇人好嗎?”我跟茄子在一旁張大了嘴巴,一方麵沒料到兩人感情這麼好,另一方麵看著兩個美女打情罵俏,竟然意外的……賞心悅目。青萱跟蘇冉沫鬨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枷辰:“你就是枷辰?”“是,剛謝謝你了。”“不客氣。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是在2班吧,專業成績第一,文化成績差我一點兒。”“下次追上你。”枷辰一臉認真。這家夥搞什麼?有這麼跟救命恩人講話的嗎?“好啊,我等著。”青萱更開心了,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幾秒,“嘖嘖,果然很帥。難怪小沫被你迷得七葷八素。”“青萱,你亂說什麼啊,我生氣了!”蘇冉沫紅著臉喊起來。“好啦,不說了。”青萱揮揮手,“先走了,再見。”“喂!”後來我總是想當初自己為何會喊住她,是出於感激嗎?還是單純希望把她拉進自己的小團體?我不清楚,我隻是隱約有一種感覺,不能讓她這麼走掉,好像一旦走掉,我就錯失了很多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應該很重要的東西。“還有事?”她回過頭。“打羽毛球多沒意思啊,一起去燒烤吧?”我喊道。“就是,你看天氣多好啊,一起玩啊。”茄子附和。青萱爽朗一笑:“好啊。”星城繁華的地段也就是汐江兩岸一帶,但要算上郊區的話,其實大得嚇人。2009年還沒有高端智能機,手機地圖也不盛行,我跟茄子隻去過一次月島,全程跟個白癡似的,幸好有枷辰,他的腦袋就跟機器一樣清晰縝密,拉著我們倒了好幾趟公交車,後來又攔了輛黑車走了十多分鐘的顛簸小道,終於抵達了偏遠的月島。對月島,我們的第一感覺就是:荒蕪。放眼望去,遼闊的灰色泥土上是成片成片的灌木叢,它們都在去年冬天枯萎成了褐色的屍體,春天帶來的盎然新綠稀疏地夾雜在其中,顯得勢單力薄。因為三麵環水,月島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水霧,有點兒像電影裡的沼澤地。“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啊。”蘇冉沫有些意外,“聽名字還以為是個很好看的地方呢。”“挺好啊,這樣才有荒野求生的感覺嘛!好啦,趕緊開工吧,我都餓了。”茄子蹲下來,開始整理帶過來的工具:折疊的小帳篷、鐵架爐灶、燒烤鉗、刷子、剪刀、鐵絲網、大包木炭以及兩大桶礦泉水,還有五套餐具。大家很快就分好了工。茄子搭爐灶,蘇冉沫和青萱用礦泉水去清洗蔬菜和肉類,我跟枷辰去搭帳篷。我們找到一處地勢偏低的小平地,我負責拉鋼絲,枷辰則將鐵釘紮入泥土裡,兩個人默契十足。我想起了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野炊活動,地點在汐江上遊一條支流的岸邊,因為靠著河,風很大。當時我也跟枷辰一組,我執意要把帳篷紮在一個小土丘上,因為這樣就能俯視全班同學,感覺肯定很拉風。結果我沒能如願以償,剛紮好一會兒,大風就把帳篷吹翻了,篷頂被刮進了河裡。枷辰主動跑去找班主任認錯,說是自己的餿主意。班主任才不會責備枷辰,揪住我的耳朵,劈頭蓋臉一頓罵。班主任是廣東人,我至今記得他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你‘雞不雞道’一頂這樣的帳篷要多少錢啊?!你‘雞不雞道’丟一件就得賠全套啊?!你怎麼‘介麼’不聽話啊?!你怎麼‘介麼’淘氣啊……”班主任還在罵,枷辰轉身就往河裡衝。那條河雖然水流不急,但很寬,中間有多深誰都不清楚,更要命的是當時還是雪剛融化的初春,特彆冷,枷辰不要命地往河中間走,同學和老師都在岸上喊他回來,可他根本不聽。當他拿到帳篷頂那塊破布時,河水已經淹到了他胸口處。這一舉動當時就迷倒了萬千小女生,當然,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第二天他就沒有來學校,因為重感冒。“你笑什麼?”枷辰察覺到我在笑。“沒什麼,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普通話不標準的楊老師,還有小學六年級那次野炊,你跑到河裡撿帳篷頂?”“不記得了。”“喂,這麼好玩的事你都能忘?真無情。”我無限感慨,“說真的,我還是覺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可愛多了。”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我咂咂嘴,在心裡醞釀好久的問題脫口而出:“那個,你怎麼就答應小沫了啊?”“為什麼問這個?”“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這麼多年了,追你的女孩那麼多,你哪次不是直接拒絕,不為所動?我跟茄子都猜測你是不是性無能——呸,說錯了,愛無能,結果你突然就開竅了。當然,如果是小沫這麼好的姑娘也可以理解,你跟她確實挺配的……”神啊,我到底在乾什麼,我為什麼要聊這個話題?!
第8章 青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