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要求薄冰,早餐吃什麼、晚餐吃什麼,一日三餐都是固定的,就連睡覺姿勢和上廁所的時間也有所要求。
薄冰的生活作息必須嚴格按照他的要求進行,早一秒或晚一秒都是違規,將會受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嚴厲苛責。
在學校裡,薄恒則不允許他跟那些家境普通的同齡人講話,能與他交談的都是與薄家有合作或者地位差不多的人家的孩子。
那些孩子大多精明早熟,朋友圈相當於利益鏈,薄冰一邊應承著這種關係,一邊感到無止境的孤獨和痛苦。
就這樣,在機器人式的培養下,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越來越能做到薄恒要求的“喜怒不形於色”。
接手公司後,他更成了一個行走的活體冰山,任何人見到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都會害怕。即使他年輕有為、長相俊美,願意接近他的人也寥寥無幾。
當時沒有人發現不對,隻以為他性格如此。
直到父母車禍喪生的消息傳來,薄恒在葬禮上老淚縱橫,薄冰卻毫無反應時,終於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可他們第一時間做的不是心疼他、替他尋找治療的辦法,而是指責、謾罵、痛批他的冷血無情。
雖然對指責毫不在意,但薄冰覺得他們說的沒錯,他的確不懂感情。
父母讓他明白,愛情是一種毫無忠誠、歇斯底裡的關係;伊利和老管家告訴他,不要輕易在他人身上寄托情感,因為他們遲早會死去;爺爺薄恒則教會他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在他生命裡行走的人很多,他們傳給他無數的經驗,商場上的、為人上的、智慧上的……可沒人教他怎麼去做一個有感情的正常人。
他們隻會推著他向前走,不顧他的意願和呼喊,哪怕前方等候的尖刀已戳入他的身體,流出血來,也毫不停歇。
薄冰早就習慣了這種對待,因此他麻木從容,毫不在意。
又有誰會知道,他也曾受傷、也曾哭泣,也曾渴望有一個人站在他麵前,為他抵擋外界那些不懷好意、來勢洶洶的炮火。
無論這個人是怎樣的,美還是醜,高尚還是惡劣,溫柔還是粗暴……隻要能給他一個家,他都願意。
可惜,不會有的、不會有的……
伴著痛苦的回憶,薄冰冷汗連連,他不斷夢囈著,整個人不停地顫抖。
黑氣逐漸蔓延到他的全身,隻剩左手手掌露在外麵——
那是池醉剛剛觸碰過的地方,尚有餘溫。
黑氣見狀,鉚足了勁兒往那一處衝,卻屢次撞到一層金色的薄膜。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薄膜散發出的光芒越來越黯淡,逐漸不敵黑氣。
薄冰卻停止了夢囈,神情似乎安詳了許多。
唯有一滴一滴砸在泥土裡的水珠能夠表明,他的狀況在惡化。
同一時間,池醉感到陣陣心悸。
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引領著他朝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是沒遇到幻境,還在幻境中看到了池安和池家夫婦。可奇怪的是,他心內毫無波動,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似乎完全放下了。
因此那些幻境根本迷惑不了他,池醉心無旁騖,絲毫不為過眼雲煙所迷惑。
直到他看見跪在地上垂頭落淚的薄冰,才生生停下了腳步——
一麵是心疼,一麵是憤怒。
心疼不必多說,憤怒則是因為,薄冰麵前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打扮、身形體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