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對這樣的成績,時而滿意,時而不滿意。
時而覺得自己可以考上更好的,時而又覺得自己的水平就是如此了,畢竟和他不相上下的幾個同學,也隻是考上了專科。
時而覺得不該聽老師的話,應該上一個牛逼的專科;時而又覺得還是本科好,學曆在那擺著呢。
不管滿不滿意,他都想從李曉霞那裡獲得鼓勵和讚賞,然而李曉霞卻劈頭給他澆了一瓢涼水。
李曉霞給他澆完涼水後,還不罷休,一整天都沉浸在自我設想的悲觀世界當中,一會兒抱怨那個學校如何如何不好,一會兒埋怨金海如何如何不努力,如何沒主見,聽老師瞎忽悠,將來前途堪憂。
那天正好是周六,李曉霞不上班,一整天都在滔滔不絕。
她的情緒感染了金海,原本還自鳴得意的金海,被她一頓奚落,陷入了自我懷疑狀態,不僅懷疑自己,還懷疑那所學校,懷疑一切。
天黑時分,金海從外麵買了瓶酒回來,坐在板凳上開始喝,李曉霞終於終止了一天的嘮叨,乖乖地坐在那裡不敢再吭聲了。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接下來是金海的表演時間。
金海喝酒起初隻是為了排遣一下鬱悶的心情,喝著喝著就教訓起了李曉霞,提起了趙筱雨,提起了陳慧,說她們都喜歡他,他拒絕了她們而選擇了她,她卻這樣對他。
喝著喝著就哭了,說我沒考好,本來心情就不好,你不安慰便罷了,還要往我傷口上撒鹽,你以為我不想考好嗎?你以為我不想上清華北大嗎?那你為什麼隻是個打雜的小職員,為什麼不當總經理,是你不喜歡嗎?我嫌棄過你嗎?
喝著喝著就高了,言語進一步升級,由教訓變成了辱罵,辱罵不解氣,就動上了手。
開始打砸盤碗,打砸一切能搬動的東西,李曉霞拉他,他就連李曉霞也打。
第二天酒醒後,金海後悔極了,當時李曉霞不在家,家裡打掃乾淨了,昨晚打碎的各種物品攢在牆角,原來就沒什麼東西的家,現在顯得更空了。
金海以為這次兩人徹底玩完了,有點不舍,又有點解脫似的輕鬆。
他起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正要離開,李曉霞回來了,遞給他一疊錢,眼淚汪汪地說:“這是一千塊錢,是我這兩年上班攢的,算是讚助你上大學吧,幫不上你大忙,但可以改善一下你的夥食。”
金海沒要那些錢,但兩人又和好了。
臨開學的那段時間,兩人總算不吵了,大概是即將的離彆讓他們學會了珍惜彼此吧,李曉霞不再挑刺了,金海也不再喝酒了,兩人一有時間就膩膩歪歪,柔情蜜意。
這天上午,李曉霞去上班了,金海一個人在家看書,他其實很宅,隻要給他一本書,他能雷打不動地在家坐一整天,就像現在的人刷手機一樣。
正看著,一陣熟悉的發動機聲音乾擾了他的平靜,他的心不由一動,於是放下書,特意換上一件新買的半袖衫出去了。
他知道趙筱雨家就在附近,或許能來一次“意外”的偶遇,正好向她道個彆,畢竟兩人曾有過一段難忘的“師生”之誼,他甚至為此寫過一篇感人至深的小作文,可惜高考已過,不然這篇小作文能派上用場,說不定他的成績還能提高幾分呢。
他走得很快,生怕趙筱雨會走,剛出了胡同口,就望見停在另一條胡同口的250摩托車,穿著牛仔半腿褲,和牛仔半袖衫,戴著頭盔的趙筱雨,像個大頭娃娃一樣騎在摩托車上。
那一刻,金海還是忍不住一陣怦然心動。
趙筱雨猛轟著油門,卻沒掛檔,像那些摩托車手比賽前試驗車的性能一樣。
金海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很紳士地問候道:“趙筱雨,你在等人嗎?”
這是高中校園裡流行的一句爛俗的搭訕語,往往在這時候,對方就會心照不宣地來一句“是呢,在等你”,然後就能融洽地展開話題了。
但趙筱雨似乎並不懂這些“規則”,她扶起眼罩看了看金海,冷淡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附近做家教。”金海早就想好了說辭,“我來了他們才告訴我,他家孩子今天不在家,害得我白跑了一趟。”
“哦,挺好!”趙筱雨說了一句,掛上檔,緩緩地向前駛去了。
金海隻能失望地望著她的背影黯然神傷,幽幽地歎了口氣:你不問問我考上哪個學校了嗎?
然而趙筱雨剛駛上街道,又停了下來,轉回頭望著金海,見他站著不動,便衝他招了招手。
金海大喜,一陣小跑過去。
趙筱雨將一百塊錢遞給他:“這是我的學費!”
“算了,算了,”金海連連擺手,“都是朋友,就輔導了那麼幾天,收什麼錢啊?”
心想,你若有心,送我個禮物,或者請我吃頓飯多好。
趙筱雨伸手過去,將錢塞進金海的上衣兜裡。
“你看你,這麼客氣乾嘛?”金海隻能笑納了。
趙筱雨舒了口氣,神情呆滯地望向街邊那幢三層彆墅。
金海也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彆墅已完工,大門敞開著,可見院裡堆著一些建築垃圾,隱約聽見工人的吆喝聲,顯然還未正式入住。
金海感慨道:“什麼時候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啊!”
“切!”趙筱雨不屑地說,“不過是個活死人墓罷了,有什麼稀罕的,白送我也不要!”
她的這句話,讓金海又不由灰心喪氣,這樣的話,他也對李曉霞說過,李曉霞立馬諷刺道:“彆白日做夢了,你現在連二寸地皮都買不起,還妄想住這樣的房?”
所以李曉霞和趙筱雨的差距,不隻是長相,還有很多,太多太多。
趙筱雨收回目光,問:“你現在去哪?”
金海撒謊說:“回家。”
“三中那裡嗎?”
“嗯。”
“上!”趙筱筱伸出大拇指,往後麵指了指,“我正好要去學校。”
金海頓時心花怒放,道了聲謝,連忙跨上摩托車,不管怎麼說,他能和她同行一段路程,就是意外之幸,大不了一會兒再坐公汽回來,但他仍是不敢攬趙筱雨的腰。
趙筱雨放下眼罩,正要起步,忽然一輛自行車橫穿馬路過來,擋在摩托車前麵,騎車的人是趙小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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