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江琉隻與許閒雲交代了一聲後便大門緊閉,窩在自己工坊對裂紋進行修整。
許閒雲也沒閒著,將自己的小金庫儘數掏空,向周忠重新討了一塊與白玉杯相近的玉石料,也開始切磋琢磨。
許閒雲其實不知道江琉會用什麼法子修補,也不確定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但她相信自家妹妹絕非空口白牙之人,若非心中有定數,絕不會隨意應諾。
兩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兩間屋子裡除了接連不斷敲打琢刻的聲響,再無其他動靜。
周忠這些日子承擔起了幾日的飯食,不過他手藝平平,幾人隻能勉強湊活。
好在江琉和許閒雲的心思全然都在手裡的活計上,不論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於她們二人都沒有什麼區分。
時光轉瞬即逝。
三日後。
江琉和許閒雲各手捧一方木盒,在大門前碰麵。
二人沒有多的交談,也並未好奇對方手中的東西是什麼模樣,隻默契地相視一笑,舉步往八方茶肆行去。
茶肆正門大開。
丁炳仍是候在門邊,見到她們的身影後並未多說什麼,隻引著她們進屋。
書房裡。
熟悉的場景和熟悉的人等。
屋裡除了汪掌櫃,南元金也特意過來了。
他今日穿著一身描金暗綠君子袍,顯得整個人沉穩許多,腰間配一根竹石鬆鷹紋紳帶,一雙澄澈的眸子裡帶著柔和淺笑,端的是一副風流才子俊俏兒郎的好模樣,與他往日風格並不太一樣。
許閒雲捧著東西路過南元金時,目光不由頓了頓。
不過,她此時心思全然不在旁的人事上,隻略帶驚異的瞥看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南元金自詡對女子的心思了若指掌,自然是接受到了這一抹異樣的目光。
隻不過他對自己的樣貌素來自信,自顧自地將許閒雲的那一眼解讀了成了驚豔。
他眼中醞著的笑意愈發濃厚,心中暗暗後悔:早日今日有佳人顧盼,自己便該將隨身那一把草葉紋飾的櫂子扇給帶了來,更加與自己的打扮相襯。
不過,即便沒有那把點睛的櫂扇,自己仍是如此耀眼矚目,實在是慚愧慚愧。
江琉與許閒雲並不知短短幾息之間,南元金竟想了那麼多。
她們一路走到汪掌櫃近前之處,一道同他行了禮:“見過汪掌櫃。”
汪掌櫃坐在桌案後,朝她們擺擺手:“彆整這些虛禮了,東西呢?速速拿來與我瞧瞧。”
這三日於她們而言是時光飛逝,對汪掌櫃來說可是度日如年。
他一會兒後悔自己怎麼就沒堅持住,尋一個老玉匠買個安穩,一會兒又忍不住浮現期許,若是她們二人真能給自己一個意外之喜呢。
一顆心一上一下的搖擺不定。
幾日未見,汪掌櫃人都滄桑了些許。
她們沒賣關子,一人一盒輕輕擺在桌案上方。
江琉率先打開了她的:“汪掌櫃請看,這是描金白玉蓮花杯。”
描金白玉蓮花杯?
屋內靜了一瞬。
汪掌櫃看著盒子裡的玉杯,不由瞪大了雙眼,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站的遠一些的南元金與丁炳二人見他如此,悄悄踱步至桌案邊,與汪掌櫃一道仔細端詳這尊玉杯。
許閒雲也是今日才能得見玉杯的新容,也頗有幾分好奇地打量起來。
隻見眾人目光所聚之處——
一方乾淨澄澈的白玉杯亭亭而立,最令人驚豔的,是那原本有著絲縷裂紋的地方,已赫然被一束金蓮紋所替代。
金粉描繪而成的蓮枝直挺有節,正好順著那一道最明顯的紋路蜿蜒而上。
蓮枝最上方細心以金粉繪製著幾片蓮花花瓣,或含苞待放,或盛開正豔,姿態不同,栩栩如生。
而白玉釉色淡雅純靜,與這一朵金蓮完美融合,相得益彰。
屋外天氣晴好,興許是天公作美,一縷縷陽光透過窗外樹葉的間隙洋洋灑落下來,剛巧落於玉杯之上,襯得杯上金蓮熠熠生輝。
“這……”汪掌櫃看得怔怔不能語:“這是金蓮玉杯?”
江琉頷首:“汪掌櫃請看,這朵金蓮紋是以金粉所飾,先前我觀那玉璧上的裂紋形似蓮枝,周邊的細紋肖似花瓣,便有了在之上裝飾一朵金蓮的想法,萬幸得以實現。”
汪掌櫃回過神,連道了三聲好。
眾人看著江琉的目光都變了。
丁炳眸中透出些炙熱之意:“江姑娘不愧為金器名匠,實在令人歎服。”
他見過的好東西不少,眼光毒辣又挑剔,每每遇到采辦貴重物件時汪掌櫃便會派他出山掌眼。
說實在的,丁炳已有好些日子沒看見能令他心馳神往的好東西了。
原本許姑娘的一尊白玉杯已是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即便有微瑕在前,還能在此之上添上一抹神來之筆。
她的確當得起一聲“名匠”。
南元金眼睛亮亮的,頗有些與有榮焉:“先前在嶺南之時,江姑娘以一手銀錯木的絕活將一間首飾鋪子起死回生,三年以來可無一人得以複刻那般熱鬨的場麵呢。”
珠玉在前,許閒雲也並不遜色。
她的那方盒子裡,裝著的則是一隻白玉盞托。
花蕊起為台座,盞台四周綻開八片蓮瓣,玉質白潤,打磨精細。
汪掌櫃忽地福至心靈,取過一邊的金蓮玉杯輕輕疊放在這方盞托之上。
隻見杯底圈足之處琢磨工整,與盞台嚴絲合縫,玉杯立於其上十分穩當,且盞台的八朵花瓣與杯壁的八曲蓮片相互應和,宛若一體。
許閒雲柔和淺笑著道:“玉杯豈能無盞。”
她原本是想重新做一隻白玉杯,想著若是江妹妹修整過的玉杯不能讓汪掌櫃滿意,也好及時頂上。
她既能做成第一隻,便能有第二隻。
可玉石從開料解料再到成型,都有著繁複的工序,三日實在太短,便隻好退而求其次,改做一方蓮花盞,剛好也能與玉杯搭配成對。
不過即便是小小一片盞托,她亦是熬了三宿才能製成。
江琉看著那方玉盞,眼中泛起波瀾。
旁人興許不知,她卻是最清楚的。
許姐姐這三日裡,可從未與自己拿過這尊白玉杯。
換言之,她僅憑著玉杯的圖稿,再加上心中記憶與手下感知,竟然能製成與玉杯如此契合的玉盞。
白玉杯於她而言,想必早已了然於胸。
丁炳看著這一對白玉杯盞,久久不能言語,心中暗歎:看來,這金玉一行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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