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袍“小廝”正是玄影。
玄影哭喪著臉:“公子,這衣裳也太緊了些,手擺不開,步子也邁不大……”
這身衣衫是夷九的。
玄影和夷九兵分兩路,夷九帶著人先一步到揚州,一來將落腳的宅院找好,二來也好提前摸摸城裡的情況。玄影則跟著顧珩晚些日子再到,這樣出行的陣仗也能小一些,免得太過引人注目。
而為了和提前備好的文書身份相符,玄影出行前特意將自己的臉龐上的胡須都刮了乾淨,還換上了一身文人穿的袍衫,他自己沒有合適的衣裳,便借用了夷九的。
可即便如此,玄影偶爾不注意時也會展露出彪勇的本性。
收了一路的脾性,現下到了自家的地盤,玄影更是不加掩飾——端看著就是一副“莽秀才”的模樣。
顧珩默了默,有些沒眼看他這兩不像的樣子:“你……先去將衣服換了吧。”
彆說玄影不不適應,他也沒太看習慣。
玄影一喜,當即行了一禮:“多謝公子,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顧珩望著他急急遠去的背影,搖頭失笑,與夷九道:“走吧。”
夷九引著他一路行至書房,將這些時日打探的到的事儘數稟報。
“公子,這是揚州府人員名簿。”
顧珩接過細看。
夷九做事十分仔細靠譜,名冊裡不但標注了人名和官職,還寫著打聽到的其他信息。
揚州府為上州,府衙中設有刺史一人,彆駕、長史、司馬各一人為上佐官,下設錄事和六曹參軍掌管功倉戶兵法士等六曹事務。
揚州刺史為姓酈名康,是揚州本地人士,為州府最高長官。據傳其為人剛正不阿,賞罰分明,眼裡容不得一顆沙子,且酈家是城中有名的世族大家,在民間十分有威望。
彆駕在各地州府並非常設官職,且隨著曆朝曆代官製更迭有時甚至會廢置。如今揚州府設有彆駕一人,由當朝二皇子趙光翰擔任。不過,二皇子遠在京城並不常來,因而並無實權,隻是虛掛。
現任長史霍英已達致仕之齡,如今隻等前來接任的官員到位,與其交接完一應事務後,不日就將告老還鄉。
司馬姓薊名新覺,據說在子嗣上頗有些艱難,年逾四十僅育有一子薊寧,年僅八歲,是薊司馬的心尖尖,向來不許任何人欺負他。有父親撐腰,薊寧向來不管不顧橫行霸道,同齡孩子們都稱他一聲“薊小爺”。
除了這些,名簿上還仔細記錄了參軍事、錄事、士丞等其他官員的情況。
顧珩一頁一頁看完了,不由點頭道:“做得很好。”
這些年夷九替他打理門內大大小小一應事務,倒是愈發沉著穩重了。即便無人指點,也能將事情辦的如此漂亮。
夷九垂著手,笑道:“多謝公子。”
“不過……”顧珩指尖輕點長史那行字跡,問道:“新來的長史,可有聽說是誰?”
夷九搖了搖頭:“屬下在此地多番打聽,並無風聲透出。若想要知道來人是誰,恐怕得從京城下手。”
官憑文書由吏部頒發,若派人找吏部探詢,應能知曉。
不過如此一來,就得動用公子在京城布下的人了。
這些年顧珩在梁國各地以“散心”為名四處“遊曆”,遊山玩水是真,安排布置也是真。隻不過他每每到一處冒了頭,便會引來不少暗探殺手,應付起來也十足煩心。
京城要地自然也在其中,隻是京城水深,又魚龍混雜,安排起來甚為不易。
顧珩搖了搖頭:“無礙,就等他自己現身吧。”
夷九也正有此意,應了聲是,見顧珩將載有揚州官員的名簿放下,便又順勢遞上另一份薄冊給他:“公子,這是有關王家的消息。”
沒錯,他們此番來揚州,便是為了王家而來的。
當初給父親扣上通敵帽子的,一樣東西是信紙和上麵的玉印,一樣是布防圖上的字跡。除此之外,還有父親的死因尚且不明,是病亡,還是被人暗害。
這些年顧珩在各處布下的人,就是在查探這些事。
布防圖上的字跡必定是有人仿造的,仿造的人需要取得父親的親筆字跡。另外,那人即便沒有靠仿寫字跡在坊市間聞名,也必定是精通書法之人。
而信紙上的玉印是父親的私印,據他所知父親於公事上從不使用,隻在與好友熟人通信時才會用到。換言之,若非有人能從父親身側盜走玉印拓下,便是有人提供了信件。
這些年,顧珩不斷安排人手打聽善玉雕和善筆墨的人,不論是名人大家,還是市井之流,均在排查之列。
而若從字跡和私印入手,最大的可能是由“熟人”提供。
彼時聖上為彰顯自己仁德,見父親亡故,收回兵權和官位後並未株連抄家,父親的舊物尚在家中。
不過想來也有心虛之故罷。
這通敵案,當真是來的突然,斷的草率。
顧珩身體好轉後擇機回了一趟家,將父親的這些年收到過的信件做了整理,列舉出了人員名錄,並安排了暗哨日日盯著。
父親的好友熟人並不多,有信件往來的更是少,其中通信最多的,當屬陶嵩。
好巧不巧,陶嵩又是當年北魏一戰的隨軍侍郎。
哦不,眼下不能稱其為陶侍郎了。
當年顧家被冠以通敵之名,庭州軍傷亡慘重,唯獨陶嵩憑一出“空城計”將魏軍耍的團團轉,還將元莫灰頭土臉的趕出了輪台縣,得百姓交口稱讚。
回到京城後,朝廷自然有賞,不但將陶嵩從四品侍郎提拔為兵部尚書,還在不久後得了聖上金口,應允陶家大小姐陶清韻為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空懸已久,終是落進陶家的口袋。
在北魏一戰中得到了諸多好處的,當屬陶家無疑。
顧珩便差人盯著尚書府裡各人的動向,看陶嵩平日與誰交往甚密,又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沒多久,就出現了一人——王放。
就在大約一年之前,員外郎王放親自登了陶尚書的門。
王放身為膳部員外郎,隸屬於禮部,平日裡主要負責管理朝廷的膳食事務,怎會與兵部尚書陶嵩搭上關係?
顧珩直覺有古怪,加派人手盯著王放的動靜。
說來也奇,自去了陶家後不久,王放忽地得了惡疾,竟是直接辭官離京了。
他的人跟了王放一路,隻見他一路往南,又是走陸路,又是換水路,折騰了好幾道,最終悄悄入了揚州城。
實在是稀奇。
所以,他也跟著一塊兒來了。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