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主題,是鬆柳荷雁。
鬆簪簪身做成了鬆枝模樣,鬆葉如針、排列似扇,團簇聚集在每根枝條的頂端,鬆濤陣陣,鬆針之間的間隙填滿了細密的銀絲,宛若一抹雪鬆迎風雪傲冰霜,生機勃勃。整簪還特意選取了鬆木來製,隱隱有著一股獨特的鬆脂香氣,聞之清涼微甜,令人心曠神怡。
柳簪則是刻製成了柳葉的形狀,葉片細長,曲線流暢,柔美堅韌,葉片上用銀絲仔細繪製了葉脈紋理,敷麵上有著細碎的銀光,整支簪子宛若精心雕刻的玉葉。
荷簪簪體做成了蓮花花冠,底部由圓圓的蓮葉托舉著,蓮瓣分明一層一層向外展開,姿態舒展,亭亭玉立。花冠背麵用銀線勾勒出一朵蓮荷紋樣,音同“和連”,寓意吉祥。
雁簪簪身上則是以銀絲刻畫了飛雁雲紋,雁身展翅仰飛,四周祥雲作伴,好似在天際起舞。鴻雁來去有時,從不失時節,被認為是吉祥之鳥,兼具四德,當朝將雁銜綬帶作為官服圖案,多用對雁,寓意忠貞仁愛,恭謙有序。
四種簪樣一如既往受到了歡迎,不過這個月大家更關心的,是那幡幟上的“終了”二字。
“錢掌櫃,下月起銀飾木簪是不再售賣了嗎?”有的人忍不住問了,引得周圍人群頻頻側顧。
“是也,非也。”錢不令搖了搖頭,笑著道:“梅蘭竹菊,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筆墨紙硯,鬆柳荷雁,逸羽樓的君子五卷係列到本月即就完結,這下月嘛……”
說到這兒,錢不令聲調一揚:“各位!下月逸羽樓將與其他首飾鋪再次合作,出一期以‘春光序’為主題的銀飾木簪,屆時諸位可定要前來捧場呀!”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既是終章,也是序曲。
有人期待起來:“錢掌櫃,那都有些什麼新樣式,可能提前透露一二呀?”
“誒,若是提前說了,下月可少了些樂趣呀,唔……”錢不令故作為難,輕咳一聲打了個啞謎:“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春人飲春酒,春鳥弄春聲。就提示到這兒了,下月今日,錢某在此恭候各位貴客!”
說著便轉身開始與來客介紹起本月的新花樣來。
“春酒,春鳥,春池,春草?”方才問話的人將四句詩反複咀嚼數遍,仍是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好作罷,跟著看起君子最終卷。
本月是最後一輪,下月是春日序,再下個月的情況就打聽不出來了。且按照以往的規矩,若是這批木簪售罄了,逸羽樓也從不補貨,甭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頭百姓,皆一視同仁。
有的人生怕手慢一就錯過了,忙不迭的搶了一盒,有的錯過了前幾次樣式的,心想著這回多買一些,回去後找人對換,湊齊那君子五卷書才好。是以,這最後一批上新的一百支簪子賣得極快,短短三日竟已然售空。
錢不令心中喜不自勝,麵上硬是把持住了,將來得遲的客人引到了擺著銀絲指環的層架邊。本月除了已有的竹葉、梅花、蓮花三種樣式,還特意對應了本月主題,補充了鬆針和柳葉的指環款式。
鬆針纖細,即便小心焊接也難以首尾相連,江琉便將指環做成了銀戒樣式,在素環之上點綴兩顆鬆針冠葉,也是頗有意趣;柳葉則是做了一整片葉子,葉子內部填入了大卷草紋,靠近邊緣處打出圓潤小卷,形似葉片紋理,舒展又平整。
要說這些花絲紋樣,倒不是江琉自個兒憑空想出來的。
父親的手劄中隻詳述了煉銀製絲的方法,對於那些精美絕倫的花絲樣式記錄的卻是不多,隻有寥寥數款,約莫是父親在宮中所見聞,有的繁雜精細程度,絕非一日之功能成。
找不到合適做成銀指環的紋樣,江琉便想到了逸羽樓裡的藏書閣。先前與袁師傅進去搜尋了一番,她就發覺書房裡藏書之多,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南元翎大約是打定了主意大乾一場,藏書閣裡各種關於與首飾有關的古籍書冊塞得滿滿當當,有關於花絲紋樣的亦是有好幾冊,裡頭甚至還混了一些奇珍孤本,想也是花了許多年費了好多功夫才尋得的。
隻可惜錢不令雖是個合格的生意人,對這些首飾卻是一竅不通,這些書落在他手裡,也沒能發揮出應有大作用,久而久之,書冊上蒙了塵積了灰,直到江琉打開了藏書閣的大門,才得以重見天日。
江琉將書屋裡頭的書冊細細分好類彆方便找尋,還得了南元翎的同意對自己想要的書冊進行抄錄。這一連數月,江琉不是泡在書房,就是在自己的工坊嘗試,這才有銀絲指環的成品。
而因為銀花絲製成指環極難,即便是簡單的紋樣也得嘗試數次才能成功,先前與吳勝帶來的孫芒簽契時,她才提了一次隻能選一種樣式的要求。
若是算上先前試錯和廢料的本錢,售價二兩銀一枚,著實不算貴。若非吳勝答應幫著賣玉飾,且有那行頭比選的事兒在,她絕不會同意壓價一兩。
卷草紋、棗花錦紋、旋輪紋、魚鱗紋、銅錢紋、祥雲紋、卷頭、麥穗絲、麻花絲、拱絲、夾絲……藏書閣裡與花絲技法相關的古籍已經被她翻看了個遍,江琉指尖一一拂過抄錄完成的書頁,甚是心滿意足。
在逸羽樓待了大半年,當真是有了不小的收獲,也算是沒白走一趟,即便最後輸了行頭比選沒拿到銀子,倒也不虧。
不過,勝負尚未有定,下月比選她倒是有信心。
……
不隻是江琉這邊有信心,南元翎更是誌得意滿。她早就明裡暗裡找秦管事打聽了南珍閣的生意狀況,幾日前才得知南家竟是“屈尊”開始主動與各家鋪子走動起來了。
這可是南家!若不是被逼無奈,依父親倨傲的性子,哪裡肯主動登人家的門呐!雖然是秦管事出的麵,但總是代表了南家的顏麵的。
南元翎得此消息,當即撥了銀子去給錢不令,吩咐他趕在行頭比選之前將城裡的鋪子也都走動一圈,敘敘舊情也說說新事。備的禮隻比南珍閣重,說的話也比南珍閣動聽。
秦垣見小姐如此關心自家生意,一邊欣慰到底是南家人,一邊又暗歎若是少東家能有小姐半分上心就好了。行頭比選就在下月,他的少東家竟又跑去茶山了,說什麼要趕頭一茬春茶。
哎。秦垣這幾日是愁的胡子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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