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木魚(1 / 1)

千金令 拂衣閒閒 1152 字 2個月前

江管事的意思是不但要與他結契,還願意給娘子活計做?

這真是太好了!

娘子平日做針線活計本就已經很辛苦了,還要一家一家跑,希望彆人收走做好的帕子香囊,若是賣不出便隻能砸在自己手裡,不但人累心也累。

若是能長期固定給逸羽樓供貨,那自然是好極的!娘子也能少辛苦一些。

“多謝江管事,晚一些等娘子回來我便與她說!”袁木激動地差點就替娘子應下了,到底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著等娘子回來與她說道說道。

“袁師傅太客氣了,是我要謝謝您。”

江琉此話倒並非自謙,之前擺攤的時候她便發現,梅姨繡製的簪套十分受人歡迎,既起到了保護首飾的作用,還有美觀的效果,又與每種簪樣意趣相合,她原本便打算找一找靠譜的繡娘來做,沒想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大恩不言謝,江管事對袁家的恩情,袁某記下了!”袁木心中感激不已,起身對著江琉深深一揖。

眼下自己身無長物無以為報,隻好先將恩情記下,等日後有機會了定當償還。

江琉沒推拒,受了他的禮,又招呼他坐下,問道:“袁師傅,我聽聞您與南珍閣有些舊事,不知道是否方便與我透露一二?”

說是透露,但袁木和南珍閣的故事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隨處找人打聽打聽就能知道個大概,但江琉更想從袁木這裡了解情況,聽他自己說。

舊事。

袁木聽她問起此事,不由苦笑一聲:“江管事,沒什麼不能說的,這事到處都傳遍了。”

氣氛沉默了會,袁木整理好心緒,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兩年多前的一天,南珍閣找到袁木,說要找他定製一批木魚,用作寺廟供物,約定了先交樣品一隻,無誤後再批量下單。

當時袁木因擅木雕,在青石縣中也是遠近聞名的人物,不但給各家鋪子做活,平日裡街坊鄰居們送來的物什也用心修理,因著做工細致口碑一直很好。

南珍閣的名聲方圓百裡皆知,能與之合作,袁木自然是欣然應允,細致描繪了樣式,比例、大小、材質等各種細節更是反複與南珍閣商議,改了數稿。

南珍閣需要的木魚尺寸差不多半身長,後期他們還打算在木魚上塗上金漆,以示尊貴。

在木雕上丱金塗漆是當朝還未完全興盛的技藝,作為一名普通的民間木匠,能夠接觸到如此精湛超前的工藝,袁木自是鉚足了勁使儘了渾身本領來雕製這隻木魚,隻盼著能在大梁匠人名錄中掙得一席之地。

雖然南珍閣暫且隻需要一隻樣品,袁木卻多番琢磨,淘汰了廢品數十餘隻,在技法上亦是沉雕、浮雕、圓雕、鏤雕齊齊上陣,隻將那隻木魚雕刻的活靈活現,連每一片魚鱗上都細致雕琢了紋樣。

同時,考慮到經久耐用的實用性問題,袁木還特意選用了自己珍藏多年的樟木料來製作樣品。

樟木軟硬適中,適合雕刻,更重要的是不易蛀蝕,方便存放才可能得以經年流傳。

鑿粗胚、精雕刻,花費了月餘,袁木終於完成了一隻自己滿意的木魚,隻等著最後一步貼上金箔。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貼金由南珍閣完成。

袁木興衝衝地捧著雕製的木魚送去了南珍閣,當時南仲振南老爺亦是趕了過來,當朝召集閣內有經驗的金匠開工髹漆貼金。

當時南珍閣清了場,但門外仍是聚集了很多人,等著看化木為金的奇跡。袁木也是滿心期待著。

可誰能想到,正當金匠們如火如荼的貼金之時,那隻木魚中竟是鑽出了無數隻齧蟲!

齧蟲數量極多,密密麻麻地,看得人皮癢心慌。

袁木從未想到自己會看到如此場麵,隻覺兩眼陣陣發黑,一股寒意從頭貫到足底,將他凍在了原地。

金匠們皆受了驚,紛紛棄逃,生怕被這些小蟲沾染上身。

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已。

紛亂之中,不知是何人嚷嚷了一句:“快燒了那隻木魚!”

是呀,燒了木魚便能除掉這些可惡的蟲子了!

眾人仿佛又找回了主心骨,倒油的倒油,點火的點火,不多時,火光乍起。

不要……袁木想攔,可腳下像是生了根,口中似是灌了鉛。

周圍人群憤懣的叫嚷,快意的笑容,就仿佛,那隻自己嘔心瀝血雕成的木魚,是什麼邪祟之物一樣。

袁木不解,透過熊熊火光,靜靜地看著那隻木魚烈火焚身,精致的雕紋霎時變成烏黑一片,逐漸看不清模樣,直至最後燒成了一塊焦木,隻餘周圍遍地的蟲屍。

其他人沒有理會呆愣在原地的袁木,待火燒滅了,便匆匆將殘骸粉灰收拾了乾淨。

袁木眼前仍是那副火光四起的畫麵,但他腦中清明,清楚聽到南仲振老爺與他說,不妨事,毀去了的金箔並不多,也不要他賠了,但雙方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

袁木點頭應了,待他出了門,又清楚聽到周遭人群小聲議論,有說他以次充好用了不好的木料才有今日之禍,有說他技藝平平不過如此難登大雅之堂,有說他貪功冒進這才遭了反噬……

沒有人相信這是意外。

自此之後,袁木接連做了好幾日的噩夢,夢裡都是那隻被火焚燒的木魚,有時夢魘住了,他似是還能依稀瞧見那隻木魚落下眼淚。

數十年苦工積攢的好名聲霎時隨風散去,也沒人敢再找他做活,原先跟著他的學徒匠人們也四散離去,找彆的出路。

若不是他娘子日日不離不棄地陪伴,天天苦口婆心地開解,他恐怕早就……

說到這兒,袁木仿佛又置身於當時的場景,一時說不出話。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袁木深深一歎,似是在問江琉,又像是在問多年前的自己:“廢了那麼多隻木魚都沒有生蟲,保存在工坊裡的其他木料也都沒有生蟲,可為何唯獨偏偏那隻拿出去的木魚生出了齧蟲?”

微風輕撫過頭頂,上方遮住日光的古樹枝杈簌簌作響,幾片發黃枯萎的乾葉搖搖欲墜。

江琉坐在一旁靜默了一會兒,輕聲問道:“袁師傅可曾想過,這也許不是意外?”

雖不見得是絕對無蟲,但樟木素有防蟲之效,若沒有合適的生存空間,齧蟲如何能安安穩穩的在樟木中度過長久時光?還能選在最“合適”的時機鑽出?

除非這群齧蟲是生出了靈智能通人性,不然江琉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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