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塊商談了許久,日頭漸漸偏西,江琉怕許師姐等得急了,便向南元翎幾人先行告辭,約定了兩日後再來逸羽樓詳談。
南元翎這一天幾乎整日都在外頭,也是時候該回府了,遂也起身從後門坐馬車走了。
江琉加快腳步,趕回白雲觀。
“玖拾妹妹,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未到門口,便看見許師姐在外等候的聲影。
方才午時堂審,她二人分了工,江琉在裡出麵應對,許閒雲則是在外確保官府的人能夠順利尋到人證物證。
各家醫館的證物,她們早就與之核對過,也請動了一乾人等出麵作證。
許大夫那兒她們隻提了些問題,並未多言,不過也許是南小姐出麵遞了話,亦或是許七白自己也想求個真相換自己心安,所有的事情總歸是順利了結了。
按照她們約定的,待到堂審大局定下,許閒雲便回白雲觀收拾行李,與觀中請辭。
許閒雲這邊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因無憂真人的緣故,白雲真人出麵作主,免去她們這一個多月以來的住宿費用。
於家也已經將自己和封隱備償的二十兩銀上交官府,方才縣衙差派了人過來,將屬於她們的那一份交付給二人。
若論起來,封隱下毒的事兒,陳春生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官府便作主按照二八之分,八給了陳春生,二給了江許二人。
“去辦了些事,耽擱了會兒。”江琉邊說,邊挽起許閒雲的手臂將人快步往屋內帶:“咱們進屋說。”
許閒雲會意不再多問,待到進了屋,四下查看一番無其他人,掩上門就問:“快與我說說,到底是何事耽擱了?”
許閒雲語氣很急,是擔心她出了事。
被人關心惦念的感覺真的不賴,江琉內心湧起陣陣暖意,一五一十的將逸羽樓的事情與她細細說明。
“什麼!你竟與逸羽樓簽了契約?”江琉說的輕巧,許閒雲卻知結契之事絕非兒戲,又急又氣:“這麼大的事,怎麼都不與我商量一下!你可真是!”
不提前和許師姐說,自然是不想牽扯上她。
簽了契約的是她江琉,若之後真的出了事,也隻能找她江琉一人。
此事的確有風險,福禍亦難料,她不願讓其他人卷進來,這也是她在逸羽樓痛快應下的原因之一。
若是讓許師姐知道了,定然不會同意她自己一人承擔。
眼下木已成舟,許閒雲也不能上那逸羽樓毀約去,隻好皺著眉繼續問她:“若是明年輸了行頭之爭,又當如何?”
江琉避重就輕,作了輕鬆的語氣答:“唔。也不會如何,不過是之後幾月的時光浪費了罷,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與逸羽樓倒是的確沒約定什麼賠償條件,不過若是明年她沒能成功讓逸羽樓榮登行首之位,事情沒成,利錢定是一分也不會有的。
簡而言之,白忙活一場。
這事兒江琉在賭,南元翎也在賭,但論起來到底是江琉這邊的風險更大一些。
不過這也沒辦法,自己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不找棵大樹傍一傍身,日後諸如於家的事隻會越來越多,畢竟她是動了彆人的利益。
有了逸羽樓和錢掌櫃頂在前頭,這些事也就不需要江琉一人應對了,能省心許多,且錢家到底是行內有名有姓的,旁人也會忌憚著些。
如此種種,有得有失,也分不出是對是錯,且走且看罷。
許閒雲仍覺得揪心:“那逸羽樓和錢掌櫃是什麼來曆?你可都打聽清楚了?彆和那於家一樣……”
“師姐彆擔心,至少從短期來看,我與錢掌櫃的目標是一致的。”江琉給她寬寬心,隱去了南元翎的身份不提:“逸羽樓的賬簿我都看過了,他們眼下存銀不足十兩,想也是沒法了才會找上我。”
“十兩!”許閒雲更擔心了:“就憑十兩銀子你要如何把生意做起來?又如何成為行頭?這逸羽樓也真是的,經營了一年多,誰能想到竟是如此慘淡的狀況……”
逸羽樓的大名許閒雲是知道的,剛開張那會兒還去湊過熱鬨,置辦了小玩意兒。
“許是剛開始時步子邁得太大太急了。”江琉搖了搖頭,猜了一句。
“當初我還覺得奇怪呢,它日日都低價,如何能撐的下去。”許閒雲跟著她的思路,暫時忘記了結契的事兒,深有同感:“急功近利的確要不得,還是得穩紮穩打才是正道。”
“嗯。”見人安撫住了,江琉轉開話題:“方才白雲住持與我說,有人在桂花樹下給我放了東西,師姐稍待片刻,容我去取來。”
咦。許閒雲心中已有人選,衝著她促狹地眨眨眼。
江琉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起身出了門。
客堂外麵的院子裡清清靜靜,空無一人,唯有桂花香氣隱隱浮動。
觀中弟子今日受審,未免有人聚眾鬨事,白雲觀便清了場地,眼下還召集了全體弟子在正殿受訓。
院子裡栽種了許多株桂花樹,江琉目光略略一掃,徑直走向了其中一棵。
那是他們二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月色清且冷,桂香落人衣,立如芝蘭樹,朗如行玉山。
她還記得,那日他英姿颯爽,儀態從容,正是站在這一株桂樹下,低眉拂去一身落花。
這棵桂花樹長得愈發挺拔茂盛了。
誰能又想到,初見時他們一人遮遮掩掩,一人提防戒備,轉眼間竟成了彼此熟悉,能互贈禮物的……朋友?
是朋友吧。江琉這才發覺,在她心裡,早就將顧珩看作是朋友了,是可以托付信任的朋友。
隻是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是隨手收的徒弟嗎?還是偶然遇見的過路人?抑或,也是朋友?
江琉輕輕甩了甩頭,將這些紛雜纏繞的思緒清空,專注於手中的事情。
細看之下,這株桂花樹下有一處土壤略顯鬆動,江琉取出腿邊藏著的短匕,輕輕挑開最上麵的土層,一層一層往下探去。
不多時,顯露出一角。
江琉將周邊的土鬆了鬆,順利將藏在裡頭的東西掏了出來。
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小木盒。
木盒未曾上鎖,江琉輕輕掀開,往裡看去——盒子裡裝著的是一柄短刀。
輕輕抽出刀身,冷光乍起,觸手生寒,哪怕是最不懂刀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是柄削鐵如泥的好刀。
刀柄處刻著“流月”二字,刻痕尚新,應是才刻製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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