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冷血侯(1 / 1)

一座光禿禿的山巔上。

有位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襤褸老者,盤膝坐在巨石上。

頭顱低垂,氣息微弱。

已然是將死狀態。

但其額頭上,赫然印刻著金色的“森羅監獄”四個字。

足以顯示出其身份。

四大凶人之一。

謝秋水趕到,微微一怔,旋即歎息道:

“時間,是一切之敵。”

“當年引發山河色變的屠夫,也敵不過歲月摧殘。”

二十年前。

掀起了大乾爭辯的一代梟雄,終究敵不過時間。

雖有幸脫困。

卻已到了垂暮之年。

氣血衰敗,身體腐朽,半隻腳已經踏入了棺材。

仿佛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冷血侯抬起滿是滄桑的臉龐,渙散的瞳孔呆滯的望向他們。

臉上露出一抹遺憾:

“原來是九尊宮的人。”

“如果是大乾的人多好……”

“真想再見一見他們。”

他緩緩爬起來,渾身的骨骼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像是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門。

謝秋水淡淡道:“你若是想,我可以送你的遺體回故土。”

“算是給你留最後一點體麵。”

曾經的冷血侯,也是戰功赫赫的鎮國王侯。

抵禦外敵無數,護住黎民百姓萬千。

是能夠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將。

可惜。

最後發動叛亂,成為大乾之敵。

冷血侯拱了拱手。

雖身體無力,卻不失當年的王侯風範,沙啞一笑:“多謝了。”

“不過,故土就不必了。”

“大乾已無我容身之地。”

倒也是。

他若想回大乾故地,離開森羅監獄時,便不會踏入九尊宮地界了。

冷血侯徐徐轉身,將後背留給眾人。

獨自麵向那層巒起伏的無限山巒。

沙啞道:“蒼山如海,人生如幻!”

“三十年皇圖霸業,八千裡鐵馬山河。”

“終不過大夢一場。”

周輕羽默默聽著。

隱約能感受到,這位冷血侯當年氣吞萬裡山河的雄心壯誌。

未能成就豐功偉業的莫大遺憾。

給他時間。

未必不能達成所願,入主大乾。

隻是成王敗寇。

他不再有機會。

就在此時。

陳玄光眼中精光一閃。

突然暴起發難,化作一道殘影,偷襲其背心,冷哼道:

“都要死了,還念叨什麼?”

“把你的烙印留給我們這些後人,才是你最大的價值!”

周輕羽皺了皺眉。

想也不想。

拔出青古劍,直接一道禦劍術刺向陳玄光。

後者扭頭一看,不屑道:“什麼阿貓阿狗,也敢向我出手了?”

他反手就是一劍,試圖將其擋回去。

然而兩劍相碰刹那。

一股一往無前的劍勢,竟將其手中的劍給擊飛。

陳玄光嚇了一跳。

趕緊躲閃開。

嗤啦——

青古劍擦著陳玄光的胳膊,帶出一條血線回到了周輕羽手裡。

“你乾什麼?”

陳玄光又驚又怒!

驚的是,自己居然擋不住周輕羽一劍。

怒的是,周輕羽壞他好事!

周輕羽淡漠道:“王侯自有王侯的死法。”

“用不著你偷襲。”

謝秋水也皺眉看了眼陳玄光。

冷聲道:“回來!”

冷血侯既然站在這裡,便是已有向死之誌。

何須偷襲?

這既有損冷血侯昔日一代梟雄的身份。

也會讓人不恥九尊宮的行徑。

陳玄光為了一點功勳,連臉麵都不顧了!

“是!”陳玄光悻悻的回來。

路過周輕羽時,陰狠的斜了他一眼。

沒有周輕羽多事,此刻他已經殺了冷血侯。

至於九尊宮的名聲,關他什麼事?

隻要功勞是他陳玄光的就行!

冷血侯轉過身來,沙啞輕笑道:“居然還有人當我是王侯。”

“老夫可是被囚禁了二十多年的囚徒。”

“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凶人。”

周輕羽插劍入鞘,淡漠道:

“千年以降,人類曆史何曾逃過成王敗寇四個字?”

“你隻是輸了而已。”

冷血侯靜靜注視著周輕羽。

蒼老的容顏上,有著一絲動容,感慨道:

“二十年了。”

“還有人願意認我冷血侯。”

“好,好,好……”

他顫顫巍巍的伸出蒼老的枯手,伸入懷中。

取出了一支玉瓶。

“我冷血侯一生無情。”

“就連我唯一的兒子,夭折在繈褓中時,都未曾從邊疆回來看他一眼。”

“如今快死了,便做一回善事好了。”

他單手一揚,將其扔給了周輕羽。

“此物,乃是半年前天外所降,我將其收了起來。”

“算是我身上唯一的珍貴之物了。”

“就衝你認我這個王侯。”

“此物贈你!”

周輕羽一把接住。

麵露詫異之色。

謝秋水也目露疑惑的望過來。

身在森羅監獄的冷血侯,還能有什麼好東西?

定眸望去,她更疑惑了。

“這是什麼?一點綠光?”

仔細感受之下。

謝秋水瞳孔巨震:“好強大的生命力!”

“若是吞服,至少能延長一甲子的壽命!”

對於她這樣,無法突破元嬰的結丹九層圓滿強者而言。

壽命是彌足珍貴的東西。

因為,修為無法突破,壽命最多便是一百年。

花一年,少一年。

若能多出一甲子,壽命之長,堪比元嬰境了。

誰能抵擋住如此誘惑?

周輕羽也目露驚訝之色。

居然是他當初散功的靈光。

這絲靈光裡,包含了整整五十年的壽命,以及一本長生功心法。

將其消化後。

不僅壽命延長,還能修煉長生不老的功法。

論效果,比時光詠歎還要好。

可更讓周輕羽感到吃驚的是,明明冷血侯垂垂老矣。

他才是最需要此靈光的。

為何不自己用?

“若有五十載歲月,你可以重頭再來?”

“為何送我?”

周輕羽問道。

冷血侯背著手,望向浩渺天地。

氣度豪邁,仿佛回到了當年統帥萬軍時,雄姿勃發。

隻是,最終他又低下了頭。

發出了一聲悲涼的歎息。

“稱王又如何?”

“二十載歲月,妻兒遠逝,故人凋零。”

“稱王給誰看?”

“霸業又與誰人說?”

他神情間,充滿了落寞之色。

周輕羽沉默不言。

冷血侯,真老了。

人老。

心更老。

“少年郎,人生漫長,修道並非我們終點。”

“旅途相伴的人才是。”

“莫要學我,隻顧向前,再回頭時已是孤家寡人。”

“萬家燈火,不及家人一言暖心。”

“大世璀璨,不如紅顏一笑燦爛。”

冷血侯慈祥笑著,向周輕羽做人生裡最後的叮囑。

謝秋水目光閃動。

顯然感同身受。

南宮雲、歐陽軒、陳玄光,也心有所悟。

便是周輕羽,都感觸頗深。

他雙掌合十,鞠了一躬:“晚輩,受教。”

冷血侯緩緩抬起兩根手指,點在了眉心的金色烙印上。

嗤啦——

他兩指一扯,便將烙印撕了下來。

烙印,既是他們身份的證明,更是限製他們人身自由的禁製。

一旦撕扯,便會自爆而亡。

隻聽冷血侯胸口輕微爆鳴。

他便嘴角溢血。

“他日有機會,代我去一趟大乾冷府。”

“若我妻兒靈位還在。”

“便將我的靈位與他們擺在一處吧。”

“這烙印,便算是謝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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