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敬山水 彆四為 1887 字 2個月前

那天去診所拿藥的時候醫生問了幾個問題,現在幾年級,壓力大不大,成績好不好,什麼時候考試,打算考哪個學校,問完頗有深意地說了句:“女孩子這個年齡段壓力大很正常,平時不要想太多,稍微吃點輔助藥就可以了。”

簡幸吃了一個多月,效果沒有太明顯,但也許存在心理作用,睡眠確實比以前好了一點。

隻不過做夢的時間也比以前長了。

四月第一個周一,清明,宜安葬,修墳,祈福,祭祀。

簡幸白天和簡茹呂誠一起回老家,這是姥姥走以後簡幸第一次來看她,村莊來來往往,大家都拎著紙錢和黃紙,簡幸蹲在小小的墳堆前,心裡其實很難接受姥姥就在這裡麵躺著。

到底是簡茹的親媽,簡茹在一旁掉眼淚,恨不得把錢全燒給姥姥。

風把火吹得向一個方向傾斜,灰燼與土攪和在一起,看上去他們互相接受了彼此。

晚上回學校上晚自習,路上一直在下雨。淙淙徹暮,簷雨如繩,天地都是霧蒙蒙的,並不能完全看清楚身邊過路的是誰。

簡幸撐著傘,傘簷微微下壓遮擋了部分視線,她一路走進學校,沒拐進教學樓,而是去了新華書店。

陳煙白留了東西在這裡。

清明節,沒有人比陳煙白更忙了,她在假期第一天約見簡幸,但是那天簡茹在家。

陳煙白本來說把東西放在愛七七,結果龐彬也關門回老家了,她隻能聽秦嘉銘的建議把東西放新華書店。

下午五點,離晚自習還有段時間,大概是雨天,店裡沒有很多人,簡幸收了傘放門口,在門口的墊子上踩了踩才進去。

櫃台沒有人,簡幸左右看了眼沒看到江彆深和其他工作人員的身影,於是便去書架轉轉。

她還是停留在了國外小說的區域,第三排書架的右手邊放著幾本《追風箏的人》,簡幸把每一本都拿起來翻了翻,找到了徐正清看過的那一本。

距離他看過已經很久了,首頁也增加了很多新的筆跡。

簡幸指腹摸了摸中央那一寸區域,沒多久又把書放回了原處。

旁邊有一本深色封皮的,名字叫《月亮與六便士》,簡幸忽然想起徐正清用過的那個簽名,翻開書,第一頁果然寫滿了那句: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原來他要看到的是月亮。

簡幸捏緊了書脊,良久,抬手把那本《追風箏的人》也拿了下來。

旁邊有人低聲討論安妮寶貝,簡幸轉了一圈才發現這也是一個作者,書名大多都很文藝,寫的內容也更偏散文,她隨便翻了翻,身後忽然響起江彆深的聲音。

“大學再看也來得及。”

簡幸嚇得一抖,聽到江彆深得逞的笑才有些無語地回頭看他。

她回頭才發現江彆深把頭發剪了,雖然比學生還是長了點,但看上去正經了不少。

他穿著白色的粗針線毛衣,抱肩靠在一旁書架上,坦白說,他這張臉,是有些賞心悅目的。

“那麼膽小,”江彆深站直了,轉身往櫃台走,邊走邊說,“你那個朋友倒是看上去膽子很大的樣子。”

簡幸跟著走過去,填了借書表才說:“麻煩你了,東西我現在拿走吧。”

江彆深點點頭說:“現在不太建議你拿,有點重,你可以放學過來拿。”

“什麼啊?”簡幸隨口問。

江彆深說:“我沒看,怎麼?要我幫忙看看嗎?”

簡幸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來熟,說:“不用了,那我放學來拿吧。”

江彆深笑了一聲,沒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等簡幸走了以後,江彆深才扭頭看地上的一個手提袋。

袋子的口是開著,能看到最上麵那個包裝盒寫著日文的助眠眼罩。

他盯著看了幾眼以後,麵無表情踢了一腳,袋子瞬間倒了。

“阿哦,不小心倒了。”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彎腰把掉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塞進袋子裡,每塞一樣都看一眼,發現全是助眠的產品。

這小孩丁點兒大失眠還挺嚴重。

他把所有東西裝好,一瞥眼,看到地上有一個便簽,上麵寫著:

陰天有風,晴天有星,她在風裡擁抱你,她在天上守護你。

人間有我。

晚自習是語文,老師讓大家多在作文上上點心,其他人不知道從哪買了作文指導書,每個人都在看,簡幸趁機掏出了《追風箏的人》。

看到放學簡幸才發現這其實是一本關於友情的書,情感重點放在了背叛與救贖上。

所以那句“為你千千萬萬遍”並不是用來形容愛情的。

簡幸悄無聲息看了眼旁邊的藍月,心裡默默生出希望《月亮與六便士》也並不是講述愛情的想法來。

放學後,簡幸去書店拿了東西,到家才看到是一些助眠眼罩和耳塞什麼的,還有一些喝的什麼茶。

便利貼被她紅著眼放在了抽屜裡。

[竹間]:你這不會是從哪找來的偏方吧?

[白煙的煙]:你放屁,這是我們這邊特彆有名的一個中醫秘方,秘方!

簡幸笑了笑說:好的,謝謝您。

[白煙的煙]:不必客氣,五一我不回去了,暑假再見吧。

簡幸說好。

周三晚自習,簡幸去書店還書。

江彆深正在拿著遊戲機打遊戲,看到她手裡的書愣了下說:“你是每天不用上課還是每天不用睡覺?”

簡幸隨口說:“下課看。”

江彆深“哦”了一聲,繼續低頭打遊戲,沒一會兒又抬頭問:“你不是過渡班的嗎?過渡班下課還讓看課外書?”

簡幸口吻很敷衍:“是啊。”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江彆深還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煩,他挑了挑眉,放下了遊戲機,笑說:“還不讓說了,脾氣挺大。”

簡幸沒說話。

江彆深掃了一眼簡幸眼下的顏色,收了笑重新低頭玩遊戲,然後說了句:“失眠這種事情還是要重視,有時候可能沒表麵上那麼簡單。”

簡幸填寫表格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合上冊子的時候,她輕輕“嗯”了一聲。

四月的雨拖拖拉拉下了一個月還久,五月升溫,柳絮到處都是,等柳絮結束,新一屆的高三就送走了。

夏天快來了。

學校門口的倒計時已經數到了六,旁邊滾動著一行字: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倒計時數到四的時候,學校給整個高三部放了假,學校裡瞬間空了一大半人。

體育課上,簡幸和林佳坐在一旁樹蔭下休息,她看到操場上還拉著祝福橫幅,如今隻有他們能看到了。

“唉,真好,他們考完就走了,可以回家吹空調了。”

林佳體質比常人要更怕熱一些,六月剛到她就開始穿短袖了,上課的時候手裡的小扇子也基本不離手。

簡幸把冰的礦泉水拿給她,林佳抱著往臉上貼,沒一會兒就貼紅了臉,簡幸笑著說:“你彆一直貼著,緩一會兒。”

林佳歎氣道:“我熱得都不想吃飯了。”

“還是多少吃一點吧。”簡幸說。

林佳想起什麼,扭頭看簡幸,簡幸遞過去疑惑的眼神,林佳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說:“簡幸,你是一到夏天就會瘦還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怎麼了?”簡幸問。

“我發現你好像比冬天瘦了好多啊。”

簡幸說:“是嗎?沒有吧,可能是衣服薄了,顯得瘦。”

“不是,你真的瘦了好多。”旁邊坐著的藍月忽然說。

簡幸一滯,扭頭看向藍月。

藍月對上她的目光,強調一般地點頭:“真的真的,你真的瘦了好多。”

林佳說:“是吧,我也覺得,感覺臉都小了好多。”

藍月點頭,“以前我從我那個方向看她,她下頜線沒現在那麼清楚,但是我感覺還是以前好看,現在有點太瘦了。”

藍月說著看向簡幸,“簡幸,你是在減肥嗎?”

簡幸搖頭說:“沒有,可能是天熱了吧。”

藍月“哦哦哦”了幾聲:“那你還是注意一點,太瘦了真的不太好,真的,我有個朋友就是一直很瘦,她是學跳舞的,經常跳著跳著就頭暈什麼的,特彆慘。”

林佳問:“你說的是辛茉吧?”

“對啊,就這她還要控製飲食,我真是服了。”藍月說。

“唉,我這輩子是控製不了飲食了。”林佳趴在腿上。

簡幸摸了摸她的後背,拿紙張給她扇風。

沒一會兒,體委喊集合,大家紛紛往集合點走。

簡幸拽著半死不活的林佳,有點好笑。

她一抬眼,旁邊的藍月忽然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著陳博予的名字。

天氣熱了以後,大家都不怎麼願意穿校服了,尤其體育課上,穿便裝得更多。

藍月從簡幸身邊跑過去的時候,身影一晃而過,簡幸在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藍月的時候,藍月穿著白色的裙子,少女身影纖細,落在她眼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後來她再見到藍月,藍月便全都是穿著校服了。

直到剛剛,穿著白色蕾絲邊上衣的藍月跑過去,簡幸才忽然想起來,她是見過藍月的。

在公園那個網吧隔壁,兩個女生邊走邊聊,然後拐進了另一家衣服店。

其中一個人,是藍月。

她說:“那在下喊你一聲徐嫂?”

烈日當頭,眼前白影重重,簡幸恍惚覺得頭有點沉,手裡的林佳忽然也變得好沉,她一個沒穩住,鬆開林佳蹲了下去。

耳邊嗡鳴陣陣,眼前黑的什麼也看不到,像腦袋裡的神經被什麼擠壓了一般。

陣痛密密麻麻,四肢百骸仿佛被抽空了力氣。

“簡幸?”林佳嚇到了,跟著蹲下喊。

她聲音吸引了其他人,大家都圍過來關心,氣流像一瞬間全都壓了過來,簡幸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重重喘了口氣,想說:麻煩不要全都擠過來……

她不需要這些關心,她會覺得好累。

可她張不開口,也抬不起頭。

就在這時,隱約裡,簡幸聽到徐正清的聲音。

她聽到他說:“大家先讓一讓,讓空氣散播一下,不要全堵在這。”

他總能把一切處理得恰到好處。

她真的不是無緣無故才喜歡他的。

緊接著,簡幸感覺自己被架了起來,在風裡,她聞到了很淡的洗滌劑的味道。

耳邊徐正清似乎在喚她的名字,他聲音很低,不像彆人那樣吼著。

他的聲音像風。

簡幸漸漸找回了意識,她緩緩睜眼,在一片朦朧中,她看到身側的白衣。

悄無聲息的,她攥住了他的t恤下擺。

就當,她仍舊不清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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