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我也要一碗酸奶子。8”圖虎翼說。
“沒有富餘的給你。”秋薇皺眉頭。
張媽笑笑,收了桌上的盤子。
下樓的時候秋薇還和虎翼嘀嘀咕咕地鬥著嘴,聲音低低的,啄著苞穀粒的鴿子似的。圖虎翼到底跟著下來吃了點東西,看他餓的狼吞虎咽的樣子,秋薇雖然皺眉,還是忍不住問:“姑爺今兒一天都沒給你喂食?”
圖虎翼一口棗泥糕噎在口中,待要開口反駁又怕更被秋薇嫌棄他粗魯,越急著咽下去越咽不下去,臉都紅了。秋薇還在說:“按理說絕不會啊!那也奇怪了,怎麼就你一人餓成這樣?榛”
“小秋薇就彆擠兌圖副官了,看他急的,再噎著。”張媽看著秋薇欺負圖虎翼有些不忍,在一旁笑道。廚房外的這間地下餐廳,他們平時在這裡吃飯的。陶驤的隨扈和下屬有時候下來要點兒吃的,也在這裡將就。張媽問道:“聽說最近你和馬副官的職位有調動?岑參謀那日來說了一句。”
秋薇看了圖虎翼,將一杯熱茶推到他手邊。圖虎翼喝了茶,說:“是。不過老馬不動,隻有我走。去岐山大營。”
張媽點點頭,看了看秋薇。秋薇似乎被這個消息驚到,一貫反應敏捷的她也沒有說話。她便問:“岐山大營離城裡要遠的多,一去恐怕好多日子不能上來見七少了吧?業”
“本來下去就不能太自由。”圖虎翼笑笑地說,“以後七少拜托你們了。”
“要你拜托。”秋薇忽然沒好氣地說完,站起來就走了。長辮子在身後甩來甩去的,仿佛是很氣惱的樣子。
圖虎翼又撓撓頭,看了張媽,依舊笑笑。
張媽便說:“日後可是要吃苦了。跟在七少身邊兒多好。”
“下去許是能睡個囫圇覺了。”圖虎翼笑道。
張媽看秋薇走遠了,輕聲說著:“小丫頭的小脾氣兒也隻對你一個人使。好歹彆辜負了她。出去了,才方便回來和少爺少奶奶開口。早定下來,也好過自個兒的小日子去。”
圖虎翼臉上又紅了,忸忸怩怩地問道:“張媽媽,她有說我什麼嘛?”
張媽笑了笑,說:“你不會自個兒去問?彆跟著七少時間久了,做派都像,心裡都有,隻是不說。”
“七少今兒心裡不太痛快。8看老帥和太太病著,老太太那裡他也得承歡膝下,我瞧著都有點兒擔心。”圖虎翼搖了搖頭。“還好回來了,有少奶奶在就好說。”
張媽便沒有再出聲……
靜漪一隻手臂上搭著陶驤的浴袍和浴巾往後院走,出門前她按下燈掣,後花園的電燈亮了一半。她手裡提著盞小巧的琉璃燈,照著腳下的小徑。路有點濕滑。耳邊蟬噪聲陣陣,聲音並不太大。她左右看看,辨著方位。聽到一點水聲,應該就是泳池那邊傳來的了。
白獅不知何時跟了上來,靜漪回頭看看它,拍了拍它的大頭。
泳池是個不規則的形狀,仿佛三個大小不一的圓環重疊在一處似的。晚間看上去,並不似日間那樣好看,宛若大塊的淺藍色水晶,還有深淺不一的色澤。
白獅到了便趴在了水邊。靜漪看到泳池邊隨意放著的陶驤的靴子,一旁就是座椅和陽傘。她張目一望泳池裡,波光粼粼,卻不見陶驤。她站了一會兒,沿著泳池邊走了走,仍然不見他。
“牧之!”她叫道。
聲音將將蓋過蟬噪,水麵上有一點回聲。燈光並不算很明亮,她站在淺水區,繼續順著泳池邊緣走,對麵才是深水區。此時那裡暗暗的,仿佛一眼看不到底似的,有點嚇人……或許陶驤在那裡。
水麵上隻有一點漣漪,可也還是安靜,她越走,越疑心陶驤究竟是不是在這裡遊水了,於是又叫了一聲“牧之”,等著回應,還是沒動靜。
她站下了,望著泳池中。此處隱約能看到水底的卵石紋路,卻並不見陶驤人在何處。她忽然間心裡就慌了起來,快走幾步,簡直是要跑起來,手中的琉璃燈也晃的厲害。
深水區看不見底,黑漆漆一片。
靜漪能看到水麵上自己的倒影,在晃動的燈影之中,細小的漣漪讓她的身影有一點點變形。她看著有點兒頭暈,蹲下來,仰頭望著泳池對岸,似乎是好遠的距離。
“牧之!”這一回聲音格外大,胸腔都在震顫似的。太陽穴都突突跳著,肩膀也疼起來。
片刻的沉寂後,仍沒有動靜。
她打算叫人來,忽然間水麵上她的身影變了形,仿佛一塊畫布被從中間破開,她的影像消失不見了。但是突然冒出來的水淋淋的這個人,讓她心跳驟停。眼見著他浮在水麵上,甩了甩頭,水滴向一旁四濺開來,白花花一片。
陶驤踩著水換氣,在水下待的時間有點長,肺疼的都要炸開了似的,他急需氧氣――靜漪瞪大眼睛對著他,一時沒能說出話來。她蹲在那裡,縮成一小團似的。他一時也有點發怔。在水下已經發現了她,也沒想到她來的這麼快。
靜漪瞪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陶驤,漂亮的臉上蒙了一層油光似的,亮閃閃的。她忽然間氣惱,尖著聲音問道:“你怎麼在水下那麼久?”是質問可是她聲音有點發顫,忍不住手都在哆嗦。也是被他嚇了一大跳的緣故。琉璃燈往旁邊一放,也不等陶驤回答,她站起來就走。
“靜漪!”陶驤喊著她。
靜漪沒停腳步。
身後的水聲大了起來,想必他遊水追她呢。果然不一會兒,陶驤便在水中超過了她。她正要改變路線乾脆從一旁的小路回房去,就見陶驤已經到了岸邊,手臂一撐,人迅速從水中躍出,離水的魚兒似的。他也隻要兩步便可來到她麵前。
靜漪站下了。
陶驤身上的襯衫和馬褲濕淋淋的緊貼著身子,大片的水順著往下落,地上很快就是一灘。大口地喘著氣,胸膛起伏劇烈……一層衣服水膜似的覆著,身形畢露,腰間、腿上的肌肉線條尤其漂亮。可見他長期騎馬保持的好身材。
忽然聽到撲通一聲,靜漪移開視線,發現是白獅撲進泳池裡了。
“嚇著了?”陶驤手指抹了下眉毛,也回頭看了眼在水中撒歡兒的白獅。
靜漪忍不住抽了手帕給他,看著他擦眼睛,說:“好好兒的在深水裡潛那麼久做什麼?我險些以為……”
陶驤停了手,看她。
這樣子有點熟悉,仿佛之前她也有過這樣發急的時候。生氣起來臉鼓鼓的,眼睛格外的亮……他擦著臉上的水,手帕都濕透了。
“過去擦擦乾。”靜漪催促道。
陶驤沒出聲,跟著她往前走。
靜漪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回頭看他光腳踩在地上,忽的想起自己忘了給他拿要換的鞋子下來,不禁低低哦了一聲,看陶驤望了自己,問道:“明晚大使確定來了麼?”
“身體已無大礙。隻是傷風傳染了夫人。碧全兄道,此時兩夫婦正‘共患病’中。他建議推遲下後麵的行程,大使也同意了。明晚家宴,還有好戲,方丹夫人興致很高,不想取消。”陶驤說著,來到長椅邊坐下來,邊解著襯衫的扣子,邊說。
靜漪替他拿了浴袍過來時,看他脫的隻剩下背心,忙“哎”了一聲,阻止他。陶驤看她一眼,她低聲道:“等下回去洗熱水澡。”
陶驤正拿了襯衫在手中,抖了抖,皺眉。
靜漪見他不快,問道:“怎麼了?”這一瞬看得出來他的煩心。她將浴袍放下,拿了毛巾來給他擦頭發。
大片的毛巾敷在肩背上,剛剛從水中帶出來的清涼很快便消失了。陶驤坐著不動,由著靜漪手勁兒溫柔和緩地替他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我丟了樣東西。”陶驤說。
靜漪停了手,看他。
陶驤手臂抬起來,圍著她的腰,讓她再靠近自己些。靜漪身上綢衫很薄,水漬立即洇開。她推開他,看看自己身上,皺眉問:“什麼東西又值當你那麼找?大晚上的,就你自個兒在水裡,萬一……”
她住了聲,就是萬一她也不想說這不吉利的話。臉上就發熱了,因為看到陶驤眉一挑。她攏了下耳邊的散發,樹梢的蟬噪似乎猛然間變的響亮了好些,讓人心裡也鼓噪,便說:“快些上去吧,小心你也著涼。”
陶驤又摸了摸襯衫口袋,莫可奈何的樣子,轉眼看到在水中撲騰的正歡實的白獅,便說:“這家夥……明兒記得讓人換水。”
“嗯。我倒不知道它也愛遊水。”靜漪看著白獅玩的高興,不由得也微笑了下。陶驤看著她的眼神,對白獅都有幾分寵溺,拍著手招呼白獅回來。
陶驤過去拿靴子,隻是往水中看了一眼,立即把手裡的東西往旁邊一丟,起身便再次跳下水去。
“牧之你乾什麼?”靜漪愣了下,忙走到水邊,就見陶驤已經沉到水底。不一會兒他便上浮,冒出水麵對著她,微微一笑。她看他的臉,真是在燈影中閃閃發光,不禁發怔。
“找著了。”陶驤說。此處水淺,他站著,水齊著他的胸口,“伸手過來。”
靜漪愣愣地把手伸過去。陶驤拉過她的手,一枚金色的指環給她戴在了無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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