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44節(1 / 1)

整個世界都開始扭曲、變形。

等司暮雪喘息著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血肉宮殿裡,泛著猩紅之色的柱狀血肉一根根地立在海水中,它們的表麵爬滿了火焰般的蟲子。血肉之柱綿延無際,柱與柱之間懸著幾堵肉牆,肉牆的表麵,生長著一個個皮肉全無的頭顱,它們張開嘴巴,沙啞的聲音像是在詛咒什麼。

血肉宮殿沒有地麵,它的下方是一個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巨淵,深淵之中,一張層層疊疊的巨口正在張開。

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唯一不變的是,她依舊被林守溪箍著腰肢抱在懷裡。

“固守住本心。”林守溪的聲音冷冷響起:“識潮之神是執掌精神的邪神,任何的猶疑與迷茫都會給它趁虛而入的機會。”

“好。”

不知為何,聽到這冷冰冰的聲音,司暮雪就幾乎確信,她已回到真實,此人正是林守溪無疑。

“我剛剛睡著了嗎?”司暮雪問。

“嗯,你剛剛被識潮之神影響了,我叫醒了你。”

林守溪一邊帶著司暮雪在海水中下潛,一邊問:“你剛剛夢到了什麼?”

“識潮之神想竊取我的記憶,一段關於地心的記憶。”司暮雪言簡意賅,隻說了重點。

“果然如此。”林守溪沉聲。

識潮之神不愧是三大邪神中最強大的一位,大海是祂的主場,哪怕祂已身負重傷,依舊不是可以輕易殺掉的……當然,如果識潮之神不夠強大,它們早已被虛弱的蒼白給誅滅,沒有資格被封印億年。

千年之前,識潮之神擺脫封印,離開冰洋。強如洛初娥這樣的神女在麵對祂時,精神的防線也被瞬間摧垮,理智與生命被一同奪走。

不過,無論這尊邪神曾經多麼恐怖,今日都將是它的末日。

司暮雪與他一同潛入海洋深處。

林守溪以湛宮為刃,斬碎了一麵又一麵厚重的肉牆,撕裂的經脈與血管噴吐出黑稠的黏液,卻根本阻截不住林守溪的身影。

他像是一柄發硎的利刃,要直插大海的腹部。

轉眼已經,他已斬滅了那座血肉宮殿,來到了先前所見的巨口之前。

這張層層疊疊的巨口宛若食人花,它在海水中輕盈地旋轉著,又在林守溪靠近之時展開雷霆般的攻勢。

這樣的進攻毫無成效,食人花被湛宮的劍光輕而易舉地斬開,它明明如此恐怖,可在這柄絕世之劍麵前,卻脆弱得像是洋蔥。

他來到了巨口的核心。

“也不在這裡麼……”林守溪喃喃。

“你在找什麼?”司暮雪問。

“識潮之神。”林守溪回答:“這一坨坨血肉隻是它的表象,它真正的核心是一縷邪識,唯有摧毀這縷邪識,才能讓識潮邪神沒有死灰複燃的可能。”

但要找到這縷邪識,無異於大海撈針。

林守溪閉上眼,神識化作實質的金網,在海水中以光速散開,金網所及的一切,又變作真實的畫麵反饋給神識。須臾之間,方圓幾千裡的海域都投射到了他的腦子裡。

他飛快搜尋。

忽然,他見到了一個臃腫的、毫無生氣的肉團,它在海水中漫無目的地飄蕩,順著洋流遠去,看上去毫無違和感。“它藏在那裡!”

林守溪憑著神祇獨有的直覺下了判斷。

他追去之時,忽然發現,懷中的司暮雪正閉著眼,神色痛苦。

“你怎麼了?”林守溪問。

“沒,沒事……”

司暮雪喘息著說。

林守溪這才意識到,他可以在這座血肉模糊的宮殿裡如履平地,司暮雪卻不行,邪神屍軀裡殘存的意識時時刻刻影響著她,她光是與這種影響抗爭,就用儘了全力。

固守本心並不容易。

“你睡一會兒吧。”林守溪說。

“什麼?”司暮雪一愣。

“我說,你睡一會兒吧,不要怕,我會叫醒你的。”林守溪複述了一遍,還提醒道:“但無論它問你什麼,你都不要給出真實的答案。”

“我……”

司暮雪又開始猶豫。

猶豫之情甫一生出,她就意識到了不妙,下一刻,她的世界再次顛倒,等司暮雪重新睜眼時,她又看到了燃燒的篝火,聽到木柴的響聲。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林守溪的懷中,林守溪皺著眉,一臉關心之色。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昏過去了?”林守溪見她醒來,才鬆了口氣。

“昏過去了?”司暮雪倍感頭疼。

“是啊,剛剛你說到幽靈的事就昏過去了。”林守溪繼續道:“是勾起你什麼不好的回憶了嗎?”

“幽靈?”

司暮雪這才重新對接上了之前的記憶。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在地心之中見過一個幽靈,那是一個白色裙子,麵容模糊的少女,她像是風,輕盈地在她身邊繚繞。

“彆害怕哦。我不會傷害你的。”幽靈的聲音很輕柔:“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人來陪我聊天,我怎麼舍得傷害你呢……不僅不傷害你,我還要告訴你很多很大的秘密,當然,等我們聊完之後,我會讓你忘記這一切的。”

“……”

司暮雪的身軀忍不住發抖。

“怎麼了?你想起什麼了嗎?”林守溪還在追問。

“我想起……”

司暮雪話到一半,天空中再次響起了林守溪的聲音:

“彆說夢話了,會被聽到的。”

司暮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幻覺裡。

“司暮雪,你到底怎麼了?你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了嗎?”這個林守溪還在追問。“你住口!”司暮雪大喝。

林守溪一愣。

可是,這聲厲叱卻不是對他發出的。

這位穿著灰熊綢衣的神女站了起來,她伸出手指,指向天空,又清叱一聲:“你住口!”

“你可真是狂妄自大,我可以憑借自己醒過來,不需要你來喊!”司暮雪露出了小女孩般任性的神色。

被她指著的天空,用幾道悶悶的雷鳴回應了她。

司暮雪的臀後,雪白的狐尾孔雀開屏般張開,它們迎著風雨暴漲,隱有遮天蔽日之勢。

司暮雪雙手搭出了一個曼妙的手印,她消失崖畔,破空而去。

天空被撕開。

她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可她環顧四周,卻看到了銀鑄的神祇與金鑄的屍骸王座,精美的藻井散發著流華,將王座上的身影照亮。

“陛下……”

司暮雪癡癡開口,定睛一瞧,王座上的,卻是林守溪的身影。

而她正如罪人般跪在地上,枷鎖縛腕,鐵鏈束足,華美的神袍被剝去,換上了素樸的囚服。

這,這是……

司暮雪想起來了,這是她無數次經曆過的噩夢……百年之前,她曾遭受過林守溪淩虐般的抽打,那次之後,她懷恨在心誓要複仇,可是,她卻屢屢夢到了自己跪在王座下,對林守溪俯首稱奴的噩夢。

這讓她一度痛苦不堪。

所以當初皇帝將她賞賜給林守溪時,她對這份虛無的契約如此固執,發誓要親手將其毀滅——這是她的心魔之一。

王座上的林守溪緩緩開口,問:

“你在地心看到了什麼?”

司暮雪二話不說,掙斷鎖鏈殺了上去。

雖然有識潮之神的乾擾,但這終究是她自己的夢,在夢裡,她才是一切的主宰!

聖壤殿熊熊燃燒。

眼前的畫麵又陡地變了。

畫麵一幅接著一幅地變幻。

有時,她夢見自己立在東海之畔,打退了從海水中來襲的行雨,發誓要將林守溪與道門樓主親手捉拿。

有時,她夢見自己奉劍聖壤殿,受皇帝重視,受天下人敬仰。

有時,她夢見早已死去的姐姐,姐姐對她微笑,說,血脈連接著我們,哪怕以後我們天各一方,也是最好的姐妹……對了,你在地心看到了什麼?

有時,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甚至想要就此沉溺,不再蘇醒。

同時,司暮雪也能意識到,識潮之神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起初,祂還會循循善誘,竊取她的秘密,但到後麵,這一切都變成了機械般的拷問,時遠時近,令司暮雪痛苦不堪。

你在地心看到了什麼……你在地心看到了什麼……彆問了……

啊……

突然。

她聽到了一聲鯨吟。

熟悉的鯨吟。

當初在前往厄城的雪原上,她曾被一頭暴龍追殺,關鍵時刻,一頭巨鯨破開海麵,吞噬了暴龍,並接引她抵達了厄城。

之前的百年,她想尋到這頭巨鯨,卻始終沒見到它的身影,她一度以為,這個偉大的生命已壽終正寢,沉落汪洋。

但今天……

鯨唱聲將她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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