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07節(1 / 1)

這一次,林守溪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祭出金焰,將這對母女壓跪在地,暫時製住,隨後破開濃雲,鑽入了那隻眼眸稀薄的肉質裡。

眼眸煙消雲散。

「又是障眼法?」

林守溪望著這隻一觸即潰的神秘邪眼,失望之餘微感煩躁。

正當林守溪準備落回山巔時,他向下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都凝滯住了。

祖師殿的環形建築圍繞著一座黑漆漆的巨淵,巨淵之上,懸浮著一顆巨大的肉球,肉球由許許多長截然不同的臉和肢體組成,密密麻麻一片,而肉球之外,纏繞著數不清的環形法文,法文或金紫或赤碧,它們相互交錯,相互嵌套,看似複雜無序,實則規矩嚴明。

這顆肉球不是彆物,真是祖師遺蛻。

而這祖師遺蛻,則是大半個神山的修道根基之所在。過去,林守溪曾以為祖師遺蛻保存完好,如今來看,它根本就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林守溪可以在這球狀肉球上分明地感到它的邪性,這顆肉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它的體內孕育著!

「童青魚,你到底乾了什麼?」林守溪厲聲質問。

「顯而易見,哀詠之神會在祖師的遺蛻之內蘇醒。」童青魚說。

「你瘋了?」

「我很清醒。」

童青魚說:「想將這樣的邪神從未來心甘情願地騙過來,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選擇。」

「祖師遺蛻加上哀詠之神?你想創造什麼怪物?」林守溪厲聲問:「祖師山的首座與掌教都死了麼?居然會眼睜睜看你這麼做事?」

「他們沒有死,相反,他們支持我的決定。」童青魚說。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

童青魚看向林守溪,說:「百年之前,祖師醒過一次,他在蘇醒後選擇了降臨,但祖師降臨去的,是一個彼岸的世界,那一次降臨,首座與掌教都感應到了,雖然事實令人難以接受,但首座與掌教都已知曉,祖師其實沒有辦

法真正降臨此界。他在成仙的那刻起,就徹底與凡塵斷絕了。」

童青魚無奈歎氣,她平靜地看著林守溪,說:「彼岸不是我們的世界,此地邪神未滅煞魔未除,我們辛辛苦苦奉養出祖師,為何要他去護佑那毫不相乾的彼岸?過去有傳說,說什麼滅世之災時,祖師會現身救世,我癡信數百年,如今看來,都是穩定人心的謊言罷了,祖師永不會來,祖師早已拋棄了我們…」

「他先拋棄的我們!!」

童青魚語氣更重,喘息之後,她稍稍平複了些,繼續道:

「哀詠之神抵擋不了祖師法殼的誘惑,它哪怕明知這是陷阱,也會冒險一試的…你看,我沒說錯吧?」

林守溪看著肉球表麵不斷生出的細小肉粒,看它們如蟻群般窸裹窣窣地竄動,心中更生惡寒。

若是沒有祖師,當初死城一戰,他與慕師靖哪怕不被皇帝殺死,也會因為世界崩落而亡,他與祖師素未謀麵,祖師卻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師遺蛻被如此褻瀆?

「祖師之遺蛻不僅是遺蛻,它裡麵藏著的,還有整個修真界的大道根基!這份根基若被毀,這千年來的修道法門都將付之一炬!」林守溪厲聲道。

「這不是更好麼?」童青魚慵懶道。

「你說什麼?」

「仙人在世有何意義?哪怕修至人神,也不過是被邪神一指碾死而死,飛升就更沒有意義了,域外儘是比邪神更恐怖的煞魔,人類修士縱使能飛破這重天,也隻是進入一片更黑更冷的囚牢,毫無意義!什麼與天鬥、與地鬥,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鬼話,修真歸根到底,都隻是…與人鬥!」

童青魚憑著雙腕被切斷,直接撕開了林守溪捆縛她手腕的金焰,她舉起鮮血淋漓的手臂,指向山下,說:「你知道養一個修真者要多少資源麼?一萬個凡人才能供一個修士晉入仙人境啊仙人境的修士要如何回饋眾生呢?斬妖除魔嗎?

嗬,斬妖除魔也隻是說的好聽,若非法令強求,又有多少仙人願意加入我們斬邪司?絕大部分修士,都隻是山上的仙人,山下的匪盜,他們恃強淩弱,殺人無算,掠寶無數,如今還算是有大敵臨頭,那些東西知道收斂,等到有一日,邪神真的抹除乾淨,龍屍也不再威脅生死,這幫所謂的仙人又會成為什麼東西呢?」

童青魚極美的雙瞳中閃爍起猙獰之色,這抹猙獰好似利刃藏鞘萬年,終於於今日顯露鋒芒。

「其實我都知道的…三大神山根本沒有殺死過任何一頭邪神,隻有神能殺死神,邪神的隕亡,背後是古代眾神的內耗。它們的死,與人無關。」

「所謂的三大神山,不過是借著仙人之名,壓在眾生頭頂,三隻敲骨吸髓的蛆蟲而已!」

「這幫仙人遲早會成為新的邪神!」

「我在殺死哀詠之神時,再多殺死一頭未來的邪神,不好嗎?」

童青魚笑了起來,她指著腳下的祖師山,掃視一圈後指向了自己,似哭似笑:「我們都是眾生之敵啊!」

第445章青裙雲間來

童青魚的喊聲在三山回響。

猶在睡夢的修士紛紛驚醒,他們走出門外,抬首便看見主峰上有個巨大的黑色球體在不斷升起。

在此之前,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有見過祖師的法蛻,他們大都以為那是祖師仙風道骨的遺體,亦或是一具光華璀璨的、近乎於人與神之間的金身。

此時此刻,人們見到這肉球升懸於峰尖上,將巨大的峰尖襯托得渺小,人們隻以為是妖魔出世,根本無法想象,這位是他們的祖師爺。

白祝等人比林守溪晚到祖師山,她們到時,也看到了孤懸天際的人頭。

人頭聚集著上萬張臉,有哭有笑。

童青魚的眼裡已沒有其他人,她看著升起的祖師頭顱,問林守溪:

「這算不算是…如日中天?」

林守溪沒有回答。

他明白了童青魚的想法。

童青魚聯合祖師山的首座與掌教,解開了纏繞在祖師遺蛻上的禁製,以此為餌,誘騙哀詠之神奪舍。

祖師遺蛻代表著整個人類修真界的法術原點,這些法術皆是刀匕,哀詠之神降臨,無異於將自己投身於刀山之中,哪怕最終脫身而出,也會承受千刀萬剮。

這是陽謀。

哀詠之神雖明知風險,卻依舊選擇了降臨。

它不願放棄這個重臨世間的機會。

林守溪被李真人以未來法拖住了腳步,來晚了,沒能阻止童青魚的冒險之舉。

「童青魚,你真的覺得,祖師遺蛻能殺得了哀詠之神?」林守溪沉聲問。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聖壤殿已毀,神牆連骸骨化的蒼碧之王也擋不住,更彆提這滅世級的災禍了,世上唯有祖師遺蛻可作為與邪神抗衡的法器,除了用它,我們還能用什麼?我有病,雖人神圓滿,但陽壽有限,我怕我死之後,後人再沒這樣的魄力。」

童青魚早已深思熟慮過,她仰起頭,所有的猶疑與掙紮都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裡燃燒殆儘,她的眸中唯有傲然:「祖師心懷蒼生,不會怪罪我的,我亦死不足惜……況且,就算祖師遺蛻沒能殺掉哀詠之神,不還有你嗎?林守溪,你現在很強,強的令我羨慕,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會替我們收拾好殘局的。」

說道這裡,童青魚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又說:「也多虧了你的失蹤,你若不失蹤,道門樓主也不會走,她可喜歡來祖師山胡攪蠻纏了,百年前還將太阿劍派的宗主打的道心險些失守,我們都恨的牙癢癢呢,多虧了你,幫我們尋了這麼大一片清靜,我們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三山的封印一道接著一道地解開啊。」

這些話,在她心中壓了太久,此刻一鼓作氣說出來,童青魚感到了無比的暢快。

她捧著小腹,跪倒在地,笑的花枝亂顫。

童鸞看著這樣的娘親,感到陌生。

過去,她的娘親永遠是個威嚴的大家長形象,她很少笑,哪怕是笑,也是冷笑或者譏嘲,隻讓人心驚膽寒。但今日,她不停地笑,仿佛這幾百年的憂愁心事,都在這一天傾瀉了出來。

童青魚很美,她笑的時候更美,紅衣妖嬈的她在祖師法身下笑個不停,竟像一副絕代風華的繪卷。

童鸞感到害怕。

她來不及訴說自己的驚恐,便覺胸口一疼,如遭錐擊,她跪在地上,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這……這是…」童鸞不知所措。

「這還需要為娘給你解釋嗎?哀詠之神已經和祖師遺蛻打起來了,它若想掙破祖師遺蛻,就必須戰勝祖師遺蛻之內的千萬種法術,既然是戰爭,總會有死傷,你修煉的法術被哀詠之神毀滅了…後麵,還會有更多的法術被毀滅。」

童青魚輕描淡寫地說著。

所有的代價她早已考慮過,心境早已古井無波。

越來越多的修士失去了法術。

這一幕似曾相識。

在真國,大靈乾樹毀滅之時也是類似的場景!

「彆笑了。」

林守溪懸空而立,身後規整的紅日圖騰將他的臉色襯的尤為陰沉。

「這要的大喜日子,為什麼不笑?」童青魚問:「哀詠之神將在今天死去,林守溪,你不高興嗎?

童青魚修煉的法術也被毀滅,她五指緊緊抓胸口,明明劇痛,臉上的笑卻是更甚。

與此同時。

祖師山首座的功法也被毀滅,他口吐鮮血,境界大墮。緊接著,神守山代掌教與兩宮宮主的法術也被毀滅,猶在山中靜坐的他們甚至不確定發生了什麼,隻是如遭重創,衣裳浸透紅血。

雲空山的幾位修道大能同樣如遭重擊,倒地不起,他們齊齊望向祖師山的方向,神色極為凝重。

不僅如此。

閉關的修真大能也未能幸免,哪怕他們躲在地下數千尺的密窟裡,藏在可抵禦隕星撞擊的神殼中。

一時間。

三山之中,十一位人神境修士一同墮境。

直到此刻,童青魚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為什麼,為什麼它隻破壞人神境修士的法術根基?童青魚忍不住問。

「童青魚,你還沒想通嗎?」

林守溪長長地歎了口氣,神色陰沉到了極點,他說「所謂的法術原點,其原點根本不在於法術,而是在於'聲',施展法術必須咒語,咒語…也就是聲',聲'才是法術的媒介啊,隻要擁有聲之靈根,甚至可以跨境將對方的法術限死!哀詠之神哀詠之神之所以被稱為哀詠之神,它的能力不就是…」

林守溪來不及說完,祖師山上,已響起了歌聲。

哀詠之神的歌聲。

祖師遺蛻上的萬千張嘴巴同時翕動起來,吟起了歌聲,這聲音難以形容,它像是詭異生命之間求歡的歌舞,也像是祭奠亡神時需長吟的喪歌。

它一經響起,山間所有的古鐘都自我敲擊出聲響,不僅如此,所有的樂器都像是活了過來,它們一同發出懾人心魄的聲響,聲音在天地間擴散。

無論這樣的聲音像什麼,在今日,它都是邪神的誕曲。

歌聲裡,童青魚笑容褪儘,臉色蒼白。

哀詠之神也掌握著聲的能力,那作為以聲為載體的法術,又怎麼能傷害到它呢?非但不能,甚至極有可能成為它的養料。

她竟將祖師作為佳肴,親自送到了邪神的碟中!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