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535節(1 / 1)

慕師靖仰起頭,千手觀音的瞳孔裡有血淚垂下。

“師靖,你怎麼了?你們剛剛去哪裡了?”

宮語從身後掠來,一把抱住了她,慕師靖尚且頭如刀割時,後腦便撞上了鼓鼓囊囊的懷抱,她轉過脖頸,看到了師尊熟悉的臉。

終於回來了麼……

慕師靖看著一片狼藉的死城,心臟跳得極快,幾乎要從心室裡跳出去了。

好像真的……回來了。

那剛剛的夢是怎麼回事?那個怪誕的夢是怎麼回事?

是識潮之神的影響嗎……

若是沒能走出那個夢,後果不堪設想。

慕師靖心生困惑。

一時間,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病。

“林守溪,林守溪呢?”慕師靖立刻問。

“我在這裡。”

身後,一個平靜而熟悉的嗓音響起。

不知為何,僅僅是聽到這個聲音,慕師靖的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流,幸好有暴雨持續不斷地洗刷她的麵頰,林守溪能看到的,僅僅是她不停顫抖的肩膀。

他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

“我都記得的,什麼都記得。”林守溪在她耳邊說。

冥古之龍蒼白在無儘的孤獨中幻想出了一雙翅膀,由他從身後緊緊將她抱擁,他們一同走過了數萬年的孤獨。

這樣純粹的想象對世界來說是荒謬的,唯有對她是真實的。

慕師靖則是蒼白的意誌,作為內在的精神,她也該是荒謬的、不可捉摸的存在。

蒼白的肉身早已消隕,祂的想象與意誌成了天地間最後飄蕩著的幽靈。

無法想象的精神是一潭死水,沒有精神為源頭的想象亦是無根之木,他們彼此印證,於是變得真實。

他們是一雙孤獨的小獸。

他們本就源自於孤獨。

慕師靖猛地轉過身,跪在積水的月台上,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幾乎要將他碾碎在自己柔軟的懷抱裡。

刹那的擁抱令林守溪猝不及防,但他沒做什麼。

他隻是盯著她的眼睛,慕師靖像是從噩夢驚醒的,深藏的驚懼銳利得像是刀尖。

宮語看著緊緊相擁的少年少女,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正當此時。

身後巨大的觀音像寸寸碎裂,開始崩塌。

宮語化虹而起,直接撞向了那尊觀音像。

觀音像發出瀕死般的淒厲聲音,千掌幻出千種變化,在死城上空撐開了耀如大日的法輪,法輪卻照不破宮語秋水長眸裡的冰霜之色。

“孽障。”宮語吐出兩字。

她的白裘與狐披帛在風中振得筆直。

她對著雨水中暴漲的觀音像出拳。

刹那千拳。

暴雨散儘,雷鳴喑啞,這是她精氣神巔峰的千拳,整個空間都幾乎被她打得坍縮。

最後一聲炸響裡。

被黃衣君王寄生的觀音像徹底碎裂。

宮語並不知道時間光柱裡發生的事,她仰望長空,看著漸趨晴朗的天空,等待著黃衣君王的再次降臨。

可她沒有等到。

雲散開了。

幾片零碎的黃色衣袍隨著風飄落下來,墜到了雨水裡,與之一同掉落的,還有女帝完好無損的屍體,屍體在水中砸出水花,她張著雙手,空洞的琉璃眸仰望天空。她不再微笑,再也不會微笑。

“她形已滅,神逃回了聖壤殿,於罪戒神劍中苟延殘喘,等下次相逢,我會打得她形神俱滅。”慕師靖張了張唇,清冷開口。

宮語望著慕師靖,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誰。

慕師靖不再多解釋什麼。

她隻用力地抱著林守溪,一刻也不願鬆開。

死城徹底放晴。

潑天的光灑入了這座廢墟。

林仇義已經離去,司暮雪則端坐在自己的狐尾上,支著下頜,靜靜地看著這對相擁的少年少女。

許久,許久。

兩人終於分開。

分開之後,林守溪很快對上了司暮雪笑盈盈的眼眸。

“你要做什麼?”林守溪問。

“如今皇帝瀕臨寂滅,已是苟延殘喘之身,我覺得,比起她,我現在更因為關心我的主人了呢。”司暮雪嫋嫋娜娜地走到他身邊,嗬氣如蘭:“主人,我們之間的帳,是不是該算一算了呢?畢竟,隻有擊敗了主人,我才不是奴隸,對吧?”

“少在那裡發瘋,要想動我師父,不若先問問我。”宮語將林守溪護在身後。

“不用。”林守溪攔住了宮語,說:“我自己來就好。”

司暮雪的瞳孔裡閃過一抹異彩,她誇讚道:“不愧是主人呢,敢作敢當。”

慕師靖看向林守溪,問:“幾招?”

“三招。”林守溪回答。

“什麼三招?”司暮雪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林守溪沒有去解釋時光之柱裡發生的事,隻是鬆動筋骨,擺出拳架,說:“請賜教。”

既然林守溪要主動領教她的招式,她可不客氣,立刻五指彎曲成爪,作狐狸捕食狀,飛快撲向了他。

宮語盯著他們,神色凝重,生怕出什麼岔子。

慕師靖卻是將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柔柔地喊了聲:“師尊。”

“嗯?”

宮語看向了她,忽然發現,慕師靖的眼睛裡,猶有蒼白的光在流動。

“徒兒也想領教師父的高招呢。”慕師靖微笑著眨了眨眼。

第350章吾道不孤(二)

“領教高招?”

宮語還以為自己聽錯呀,她垂著寬大的白袖,看著踮起腳尖將腦袋枕在她肩上的少女,淡淡一笑。

“師父不敢嗎?”

慕師靖探出纖細藕臂,撩起垂在宮語臂彎間的白狐披帛,放在掌心,指尖一遍遍地拂過雪白的絨毛,神色癡醉,仿佛這不是狐帛,而是師尊纏在臂間的尾。

宮語聞言,冷聲問:“你現在翅膀這麼硬了?”

“翅膀硬不硬,我可不知道哦。”慕師靖有意無意地瞥了林守溪一眼,嬌羞地說:“如果……嗯,如果師尊有興致,倒可以去試試看哦。”

宮語不明所以,隻是問:“你這死丫頭,這語氣是和哪個狐媚子學的?”

“和師尊學的呀。”慕師靖笑著說。

“看來你是真討打了。”宮語搖了搖頭,說:“真以為得到些許傳承,天降一些道術法力,就有資格與師尊叫板了?”

慕師靖吐了吐舌頭。

這一動作徹底激怒了宮語,刹那間,真氣在宮語的衣袍間激蕩,隻一振間,慕師靖纖細的身子就被彈遠,飄然後退了數十丈,足尖平平穩穩地落地。

宮語看著她輕盈靈快的身姿,不由想起她一劍斬破暴雨,令黃衣君王不住顫抖時的場景,心中微凜。

“師尊是在害怕嗎?”慕師靖問。

“你覺得你這樣的狀態能持續很久?”宮語問。

“就是因為不能持續太久,所以更要抓緊時間了呀,先完成夙願再說,至於其他的……”慕師靖頓了頓,竟露出了微帶歉意的神情。

“夙願?”

宮語微有不好的預感。

慕師靖淺淺一笑,張開雙臂,直接朝著宮語撲了過來,動作像極了昏君與宮女嬉戲。

宮語神色卻厲,她也不管此刻站在麵前的到底是誰,隻捏緊了拳頭,決意要將這逆徒打醒,讓她認清楚現實。

另一邊。

司暮雪瞥了眼一言不合就動起手的師徒,笑道:“你們道門的師徒可真是和睦。”

“過獎了。”

林守溪看著那對兔起鶻落的師徒,笑了笑,接著,元赤氣丸一瞬間轉至極限,在他體內發出轟嘯。

他身死道消的虛幻曆史已被斬滅,不朽道果得以保留了下來,同時,他的境界也突破桎梏,水漲船高,仙人境已唾手可得,哪怕與九條白尾的司暮雪相較,亦不遜色太多。

而皇帝……

在遁入時光之柱前,皇帝的肉身與衣袍已然儘碎,哪怕那段同歸於儘的曆史是虛假的,也不妨礙什麼,在時光之柱覆滅之時,這一戰中,皇帝就已徹底失敗。

至於司暮雪……

那天被林守溪按在岩石上狂風驟雨般的鞭笞對她而言是難以擺脫的夢魘,千裡迢迢喂給他不朽道果是為了擊敗更大的敵人,如今皇帝已敗,該到她與林守溪算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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