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她不許我也不許’的,喊得還很大聲,把我都吵……”
“吵什麼?”
“沒,沒什麼……”慕師靖局促。
“你該不會也睡著了吧?”林守溪問。
“怎麼會?你睡之前我答應你會幫你好好守著的,答應好的事我怎麼會玩忽職守呢?”慕師靖揉著她那尚且惺忪的睡眼,理直氣壯道。
“嗯……”林守溪懶得揭穿,問:“三花貓呢,它去哪了?”
“小土貓?”
慕師靖先是一愣,旋即下意識環顧四周,愣了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小土貓讓我們先走,它獨自去收集願力,稍後駕著蒼碧之王來尋我們啊……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林守溪知道,時空錯亂之時,人的記憶也會跟著生硬地修正,讓一切看起來合理。這種合理在清醒者看來極為荒謬,可當局者通常無法識破。
“哎……進了城我們要不要偽裝一下呀,我去換套村女的衣服什麼的。”慕師靖提議。
“不用。”
林守溪立刻回答,旋即帶著她衝入了人群。
太陽已經下山,長安城被夜色籠罩。
隨著他們的進入,長安城兩側的花燈亮了起來,不等慕師靖對這一幕嘖嘖稱奇,林守溪已帶著她徑直紮入了烏烏泱泱的人群裡。
紮入人群之後,林守溪的目光立刻四下掃視。
“你在找什麼?”慕師靖問。
剛一問完,林守溪就轉過了身,直視身後的黑袍女子,先聲奪人:“你來了?”
黑袍女子的微笑凝固在了唇角。
“你知道我要來?”
黑袍女子解下兜帽,露出了紅發神女司暮雪的容顏。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們目標相同,彆阻攔我。”林守溪直截了當。
“你在說什麼?”司暮雪淡蹙細眉,覺得他實在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想殺皇帝,我也知道你下不了決心,但沒關係,我可以替你下。”林守溪說。
司暮雪的臉色一下子陰晴不定。
慕師靖更是呆住,心想就算你是來殺皇帝的,也不用大聲說出來啊,司神女一看就是忠心耿耿的臣子,怎麼可能叛變皇帝陛下?
“弑帝?荒謬至極!”
司暮雪神眸閃過冷光,她以嚴厲的聲音壓下了心底的慌張:“陛下好心好意邀請你來參加她的降生大典,你卻一心弑帝,真是亂臣賊子,我勸你早點放下這念頭!這樣,我在這裡買下了最好的觀景點,我們……”
“是青樓嗎?”林守溪問。
“你……你怎麼知道?”司暮雪疑色更重。
“相信我一次。”林守溪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司暮雪被驟然點破心事,心神急亂,她一掀黑袍,雙爪一前一後揮向林守溪。
林守溪知道司暮雪不會這麼輕易信任,在司暮雪撲來的瞬間,他已有準備,當即做出反應,與司暮雪纏打在一起。
單論境界,林守溪絕不是司暮雪的對手,但他驚訝地發現,不朽道果的能力並未隨著他的穿越而消失——很顯然,這片時空遠未凝固成真正的曆史,不朽道果就是其中的漏洞之一!
但說來諷刺,這是司暮雪千裡迢迢給他找來的救命之物,如今卻成了他用以對付她的法寶。
當然,光有不朽道果最多也隻讓他立於不敗之地,遠不夠戰勝司暮雪。
不過在觀音閣的一戰裡,他也洞悉了司暮雪的弱點——尾巴。
司暮雪居中的尾巴根是她最大的弱點,一旦被抓縛,就會直接失去反抗之力。
慕師靖則被這突如其來的戰鬥給震懾了,雙方打得眼花繚亂,一時間竟難分伯仲,漸漸地,二十餘招後,司暮雪已占據絕對上風,一招一式皆壓著林守溪在打。
在過到第二十七招時,司暮雪一記決定勝負直打額頭的衝拳被林守溪險之又險地躲過,林守溪從側邊繞至她身後,一記淩厲掌刀直插她的後背,但這是虛招,司暮雪去擋時,林守溪用腳踩住了她裙袂下漏出的狐狸尾巴,伸手一拽,手捋過裙擺,擒住尾根,竭力一握。
司暮雪沒反應過來,隻感到一陣電流顫過全身,頃刻失了力氣,雙膝一軟,跪伏在地。
“你怎麼……你怎麼知道這裡是我的……”司暮雪神色複雜,小巧的檀口已被她咬得朱紅透血。
“司暮雪,彆裝了,皇帝早已看穿你的心思,你的戲歸根到底隻是演給你自己看的。”林守溪深吸口氣,道:“我能幫你殺掉她,相信我!”
司暮雪屈辱地斜坐在地,粉頸微轉,眸光飛顫,她心中雖有百般疑惑,最終卻是輕輕點頭,隨後抬高音調:“你這是哪裡學來的邪功?我……哼,就算你僥幸暗算了我,你也過不了林仇義那關!”
林守溪已帶著慕師靖朝花燈的方向奔去。
“你怎麼這麼厲害了?”慕師靖由衷道。
“比你還差點。”林守溪同樣由衷道。
“哼,你少諷刺我。”慕師靖這次卻是不信了。
林仇義見他們趕來,吃了一驚,他飄然出現在林守溪麵前,伸出一臂,準備攔截。
“邪龍轉世為人。”林守溪直接開口。
“嗯?”林仇義一愣。
“昆侖山下有龍脈!”林守溪再度開口,斬釘截鐵。
“你這是在對什麼暗號嗎?”慕師靖小聲問。
林仇義皺起眉頭,似陷入了沉思。
“怎麼辦,他好像對不上來,你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慕師靖將聲音壓得更低。
“不用。”
林守溪直接抓著她的手跑向花燈。
“你都知道了?”林仇義寒聲問。
“師父辛苦了。”
林守溪如是回應,他拉著慕師靖的手,一同踏上了花燈。可就在踏上花燈的那一刻。
世界天旋地轉。
昏昏沉沉的睡意排山倒海般傾瀉下來,他再度睜眼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處。
身邊,黑裙少女正在歇息,眼前,長安城燈影憧憧。
慕師靖揉著惺忪的眼眸起身,略帶驚訝地看著林守溪,“你怎麼醒了啊,我,我可沒有貪睡,我說要會恪儘職守的,我剛剛隻是閉目養神……啊——”
林守溪直接抓著慕師靖的手奔向長安城。
這一次,他僅用了二十三招就擊敗了司暮雪,可抵達花燈之時,同樣的場景再度發生,他甫一接近花燈,就生出頭暈目眩之感,等醒來之後,前功儘棄,他又回到了原地。
如此嘗試了數次,林守溪始終得不到破解之法,一時陷入僵局。
但他沒有放棄,他知道,他之所以無法抵達那盞花燈,恰恰因為那是最重要的地方。
他無論如何要抵達那裡!
轉眼間,他已嘗試了十三次。
他醒得越來越快。
這次醒來時,慕師靖還在夢囈:“哼……本小姐原來這麼厲害,看你們誰還敢……欺負我……”
林守溪聽了,無奈搖頭,抓起她的手臂,將她背到了背上。
行至中途時,慕師靖醒了。
“嗯……怎麼了?”她問。
這十餘次裡,林守溪不是沒和她解釋過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慕師靖就是不相信,甚至說:“你說你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嗯,我不是不信啊,隻是……你下次穿的時候,能不能把你的腦子一起帶上呀?”
如是幾次後,林守溪也懶得和她解釋了,這次她再問及,他隻是說:
“三息半後,我們會遇見司暮雪,她穿著黑色的衣袍,衣袍裡麵是一件露肩的蝶衣,我與她說兩句話後,她會對我大打出手,她的第一招是屈指成爪的爪擊,然後變招掏心,接著是一記風掃落葉般的鞭腿……嗯,我會在第五招的時候打敗她。”
“你瘋了還是我沒醒?”慕師靖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說:“我是玩忽職守了,你可以懲罰我,但彆嚇唬我好不好?”
“賭不賭?”林守溪問。
“賭什麼?”慕師靖不屑一顧:“你這點小手段就想唬住我?門都沒有!”
“嗯,那誰輸了誰就是笨蛋。”林守溪說。
“笨蛋……哎,你什麼意思,逗小孩呢?”慕師靖惱怒。
“噓,她來了。”林守溪輕聲說。
接下來的過程,慕師靖瞪大了眼睛,一下也沒敢多眨。
她眼睜睜地看著林守溪預言的一切發生了,果然,在第五招的時候,林守溪陡然展開了一頓眼花繚亂卻又霸道淩厲的變招,司暮雪猝不及防,被抓著尾巴根壓在地麵上,渾身酥軟,動彈不得。
“這……”
慕師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難以置信。
“你怎麼這麼快……”慕師靖忍不住問。“第三招打得不夠完美,還能提,下次擊敗她,隻要四招半。”林守溪一板一眼道。
“……”
慕師靖無言以對,旋即閉上眼,耍賴道:“我什麼也沒看見,這次不算!”
林守溪走到她麵前,伸出手。
“你要乾什麼?”慕師靖後退半步。
林守溪沒與她計較,隻伸出手指在她的鼻梁上劃過,無奈地笑道:“笨蛋。”
慕師靖愣在原地,觸了觸鼻尖,神色恍惚。
果不其然,下一次的時候,林守溪成功做到了他的承諾,僅用四招就製服了司暮雪。
事情也在這一次發生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