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369節(1 / 1)

小禾試圖尋找季洛陽的蹤跡,卻發現他不在道門,又縮頭烏龜似地躲起來了。

昨天傍晚,賀瑤琴回來了。

她是司暮雪的大弟子,司暮雪不在的時候,她就是實際的掌舵人,但此刻,這位實力比七大門派掌門更強的少女精神頹喪無比,她在黑虎嶺犯了大錯,被師尊掌摑得雙頰通紅,血痕至今未消,白皙的麵頰上儘是病態的豔麗。

她回到了道門,但也隻是回來了而已,她將自己關在房裡,沉默寡言,更像是禁閉。

小禾對賀瑤琴並不關心,她有很多事要做。

牢獄中,一些心狠手辣的獄卒會對被關押的道門供奉展開非人的淩辱與虐打,小禾知曉之後,就設法潛入地牢,用毒將這些獄卒陸續殺死,做出瘟疫暴斃的假象,再主動將道門供奉會詛咒之術的謠言散播出去,殺雞儆猴,使其他惡卒不敢輕舉妄動。

她還在道門的不少地方弄出了詭異的動靜,譬如清晨時古鐘無人自響,正午時日晷之針無端歪斜,午夜時古井傳來鬼哭般的聲音,她還會穿上宮裝,提著紅燈籠沿著高高的院牆走過,將無意目睹的人嚇得慘叫而逃,這些恐怖的動靜引來了不少法師做法,卻都無濟於事。

這幾天裡,所有人都覺得,有一種詭異的氣息籠罩在了道門上空,做法的法師撞了幾次鬼後,也有些精神失常,草木皆兵,看一朵長相奇怪的雲都覺得是妖邪顯化,徹夜觀察它的走向。

這些不過是小禾渾水摸魚的手段,她在道門打探情報之餘,最喜歡做的事還是去探望魔門的師兄師姐們。

這也是當初林守溪交給她的任務之一。

道門後方有大量的田地,哪怕時近深秋,魔門的師兄師姐們依舊穿著粗布衣裳,赤著腳,在田地裡揮著鋤頭耕種。

真氣複蘇之後,不少植被作物似也受天地靈氣所影響,發生了異變,不少麥穀蔬菜都演變出了一年四季皆可生長的品種。

“嬋兒姑娘又來收菜了?”

田壟上,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農具,望向走來的少女,招了招手。

在這裡,小禾化名為了嬋兒,她給自己設計的身份是一個孤兒少女,小時候住在親戚家,舅舅是個賭鬼,賭急眼後將她賣了還債,她幾經輾轉,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在十四歲時僥幸來到道門做活。

最近田裡一些菜熟了,她背著簍子來收,期間與他們閒聊,順口講了自己瞎編的身世,感動了不少人。

小禾點點頭,露出微笑。

她穿著簡單的布襖,背著大大的籃子,她伸出手,正了正自己頭上的土藍色發巾,輕盈地跳到田壟上,來到了大家麵前。

林守溪入門之後,魔門再未招收弟子,更有大量弟子在之後的歲月裡離開,道門攻上黑崖時,魔門已形同虛設,真正的弟子隻有幾十位了。

如今他們都在這片田野間,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男子大都皮膚黝黑,女子也曬成了古銅似的顏色,唯有一位青衣女子皮膚白皙依舊,這位女子氣質溫婉,據說曾是林守溪的識字老師。

“林守溪小時候的字是我教的,我教得很好,他學了一個月就識得千字了。”青衣女子常常說起這件事。

“明明是小師弟天賦好……當時師父按天給你發錢,一個禮拜就可以教完的東西,硬生生被你拖了七天,你還好意思說?你分明是把小師弟當搖錢樹了。”一旁的師兄拆穿道。

“你懂什麼,這麼學學得紮實。”青衣女子辯駁說。

這個月,林守溪還活著的消息也千裡迢迢地傳到了他們的耳中,他們與小師弟已兩年多沒有見麵,十分想念,偶爾農活閒下來時,他們就會聚在一起,聊起他。

每每這個時候,小禾都會津津有味地湊過去,聽他們講林守溪小時候犯過的蠢事,她默默記在心裡,以後拿去嘲笑他。

今日,小禾來到了田壟邊,放下籃子,照例翻出了一些偷偷帶來的食物,分給他們吃。

這些魔門弟子每日勞作辛苦,但夥食並不好,小禾每次來收菜,都會給師兄師姐們改善一下夥食。

“嬋兒姑娘,你這樣也太危險了,若被他們發現了,是會被打斷腿的吧。”一個師兄好心提醒道。

“放心好了,近來道門在鬨鬼,他們可沒空管我。”小禾自信滿滿地說。

“鬨鬼?我怎麼不知道?”師兄撓了撓頭,困惑地問。“你當然不知道,你也不看看我們住的什麼破地方,這破地方,鬼都不來。”另一位師兄歎氣道。

他們白天在田裡做農,晚上在農舍睡覺,吃穿住行簡陋極了,日複一日,鬼來了恐怕都熬不住。

可不知為何,小禾總覺得,這些師兄師姐們非但不頹喪,還很樂觀,終日洋溢著生機與活力,哪怕抱怨也是以打趣的形式說的。有時候她都分不清他們是苦中作樂,還是真的樂在其中了。

師門被滅,師弟生死未卜,自己也成了階下囚,終日與農田為伴,小禾不知道他們的快樂源於何處,但明白為何林守溪這麼想念他們了。

他們的確都是很好的人。

“我們少吃些沒事,餓不死人,頂多餓死幾隻饞蟲,嬋兒姑娘可千萬要當心自己的安危啊。”師兄認真地提醒。

“嗯,放心好了,嬋兒很機靈的。”小禾保證道。

他們吃東西的時候,小禾忍不住旁敲側擊,問起了有關林守溪的事。

“聽說你們的小師弟被道門門主抓去了哎?”小禾主動提起。

“抓去就抓去吧,沒死就好。”師兄啃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

“聽說他還認了道門門主當師祖?”小禾又說。

“認了就認了吧,沒死就好。”師姐也說。

“你們不覺得他背叛了魔門嗎?”小禾問。

這是林守溪一直擔憂的事,她是幫他問的。

“這有什麼,拜入道門門下恰恰說明了小師弟能屈能伸,不吝一時之榮辱而顧全大局之得失,我之前還怕小師弟太過倔強,因此丟去性命,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啊。”另一位師兄豎起大拇指。

小禾聽了,不免扯了扯嘴角,問:“你們……認真的?”

“當然,要不是道門門主不給機會,我早就想轉投道門門下了,好歹能頓頓吃肉。”師兄痛心疾首道。

其餘師兄師姐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小禾聽得一愣一愣地,最後隻憋出一句:“你們魔門的宗門氛圍真好啊。”

小禾投喂完了吃的,就去收菜了,她動作嫻熟地挑菜,放入和她人差不多高的大竹籃子裡。

另一邊,師兄師姐們談起林守溪,就打開了話匣子,聊著聊著竟談起了小師弟的婚姻大事,小禾不由豎起耳朵,認真去聽。

“算下來小師弟也十八歲了,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啊。”

“成親?那慕師靖下落不明,小師弟去和誰成親啊……我反正覺得,除了道門聖女之外,天下也沒人配得上我們師弟了。”

其餘人聽了,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唯有小禾一邊挑菜,一邊陰沉著臉。

很快,也有人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我聽說江湖上出了個聖菩薩,是個少女,還與師弟下過棋,也算般配。”

小禾神色緩和了些。

“聖菩薩?這一聽就是個淡欲寡歡的佛門少女,她若與師弟在一起,如何能夠振興我合歡宗?”也有人反對。

小禾側過頭去,默默記住了說話之人的容貌。

“你們啊,眼光太低了……”另一位師兄也插上了嘴,意味深長道:“道門聖女雖不在了,但道門門主尚在啊!”“師兄,你的意思是……”

“如今師弟與門主結了師徒,又被那天降女魔頭追殺,四處逃亡,一路上同舟共濟,生死相依,說不定就互生情愫,喜結連理了。”師兄認真地分析了一頓,感慨道:“師弟想出這種辦法來征服道門,也算是忍辱負重,另辟蹊徑啊。”

其餘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紛紛豎起拇指,表示師兄高見。

小禾聽了,秀眉不由蹙緊,她隨手抓著菜往籃子裡塞,腦子想的卻是其他事。

是了,師尊這麼漂亮,身材這麼好,林守溪這登徒浪子不會又見色起意吧……小禾後知後覺,心想自己離開,不就給他們獨處的時間了嗎?

這該不會是林守溪故意的吧……

小禾鼓著香腮,不免懷疑起來,連挑菜都無法專心了。

師兄師姐們正聊著天,忽然,田壟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哽咽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說笑。

“不好了,四師妹的病惡化了,她……她快撐不住了!”一個男弟子跑了過來,幾乎要哭出來了。

其他人愣了愣,接著也都焦急起來。

“怎麼回事?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

“彆說了,快去看看。”

大家臉上的笑容已無影無蹤,他們紛紛放下了手頭的事,朝著一座農舍跑去。

小禾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四師姐是個瘦弱的女子,她躺在乾硬的木床上,蓋著舊棉被,渾身虛汗直冒,忽冷忽熱,她仰頭望天,神色空洞,嘴唇乾裂生紋,呼吸也越漸微弱。

大家見了這幕,皆心急如焚,紛紛拿出錢,說要湊一湊,去請一個名醫來給四師妹看病,四師妹卻是搖頭,說:“我這是祖傳的病,治不好的,我爺爺是這麼死的,我娘親也是這麼死的,我要去見他們了……得這種病,死的時候會很難看,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偷偷死掉。”

眾人聽了,紛紛勸慰,幾個懂些醫理的弟子也連忙來到她身邊,想為她療傷,卻發現她體內氣丸逆轉,真氣亂竄,不僅無從下手,貿然治療還會遭到反噬。

眼看著這位四師妹皮膚生斑,眼球渙散,即將失去生機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我來試試。”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開一條道路。

“嬋兒姑娘,你怎麼來了……你試試,試什麼試?”一位弟子驚訝地問。

“試著幫她看病。”小禾回答。

“嬋兒姑娘,你可彆胡鬨了,你不是收菜的嗎?還懂醫理?”弟子一臉驚疑。

“略懂。”小禾說:“有針麼,給我取一枚來。”

“你認真的?”

“嗯,彆拖遝了,再拖下去,你們的四師妹可就真沒救了。”小禾說。

弟子們也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給她找來了針,她用火烤了烤後,拈在手中,來到四師妹身邊,為她把過脈後提起針,對著肩膀上的某個位置紮了下去。

這是鎮守傳承帶來的覺醒之一。

說來也怪,鎮守傳承沒能給她以實在的力量,卻讓她在佛道巫醫等方麵大有突破。

隨著細針的落下,弟子們也無比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後的幾十針少女紮得極快,素手翻飛,動作快到眼花繚亂,隻見殘影。“隔衣施針?好老練的手法……”

“軒轅逆命,太乙神針,她……她究竟是誰?”

“噓,彆驚擾了嬋兒姑娘行醫救人。”

小禾收針之時,幾十道白氣在四師妹身上嘶嘶湧出,看著猶若靈魂出竅,可四師妹非但沒死,且氣色大好,呼吸都有力了許多,弟子們見狀,一時都對小禾刮目相看,敬若神明,紛紛圍到她身邊,一邊道謝,一邊詢問家學淵源。

“我小時候學過些醫術的,今日能治好她,也是僥幸居多。”

小禾謙虛開口,心中卻是得意而喜悅的,她鬆了口氣,說:“我去收菜了。”

弟子見狀,紛紛為嬋兒姑娘的大材小用而扼腕痛惜。

四師妹也艱難起身,忙道:“姑,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唯有……”

四師妹一身素衣身無分文,也想不出感謝之語,一時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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