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小禾的住宅時,寒風吹來,楚映嬋回首望去,見先前走過的路上朦朧一片。
“起霧了。”楚映嬋說。
霧……
小禾跟著望去。
楚映嬋卻抓住了小禾的手,笑著說:“走快些吧,彆在霧裡迷失了。”
“這麼薄的霧能迷失什麼呢?”小禾不解。
“能迷失自我呀。”楚映嬋笑得婉約清淺。
小禾聽不懂,但覺得裡麵有什麼禪機,她似懂非懂地點頭,被楚映嬋牽著走快步前行,期間,楚映嬋悄無聲息地回頭望了一眼,走得稍慢的林守溪對上了她的視線,楚映嬋眨了眨眼,眉目帶笑。
“對了,林守溪將不死國的事告訴我了。”小禾忽然說。
“什麼?”楚映嬋一愣,有些緊張。
她的緊張是多餘的,小禾隻是想感謝她對林守溪的照顧,楚映嬋聽了幾句便愧不敢當,捂著小禾的嘴,讓她不要再說了。
“對了,那洛初娥真是可惡呀,楚楚明明是這麼好的人,她為何會判你這麼多罪呢,尤其是……”小禾停住了,對‘色孽’二字羞於啟齒。
“嗯……”
楚映嬋理了理鬢絲,螓首輕點,說:“是很可惡的。”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洛初娥簡直是一派胡言。”林守溪附和得倒是很快。
但這附和落在楚映嬋耳中可不是讚同,她瞪了林守溪一眼,凶得如同小禾,夜色間,楚映嬋的身影綽約窈窕曲翹玲瓏,此刻林守溪忽然覺得,洛初娥說的也不全是錯的。
他們一路同行,走向那座小屋。
樓上,慕師靖已然酒醒,她慵懶地舒展著身子,倚欄眺望待他們回來。
夜幕落下,樹影婆娑。
天空再度飄起了雪。
這場雪將席卷整個冬天。
第184章無心之語
雪是黃昏時落的,一夜搓綿扯絮,絨花紛飛,至清晨時天地一白,再無二色。妖煞塔的狼藉被冬雪掩埋,借著黎明的微光望去,遠近的山巒也隻剩下朦朧的銀邊。
昨夜雪下大之前,小禾給大家安排了各自的房間,小禾家不大,隻有兩間房,她自是與林守溪睡在一起的,其他人隻好勉強擠一間,白天的熱鬨已經褪去,房屋與大雪將他們與世界隔絕,這是獨屬於他們的時間。
夜裡,小禾將門窗都閉上,她褪去了那身偏厚的小狐裘,隻穿一襲白色的單衣,這件衣服下緣很長,如裳如裙,恰好可以垂覆過臀,它的布料不知是什麼,一眼望去薄如蟬翼,輕盈無比。
在自己家中,小禾並無拘束,赤著足走來走去,那雙曲線靈秀旳纖細小腿就在這樣的裙間擺動著,美得令人窒息。
林守溪與她一起將外麵搬回來的花擺好,再收拾了房間,燃了烤火的小爐,才終於回到榻上歇息。
小禾取來了兩條厚厚的、毛絨絨的獸皮毯,一條鋪在榻上,一條當作被子,原本的木製硬床一下子變得綿軟溫暖。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同床共枕,當然無法很快入眠,於是兩人裹著一條被子,靠在木牆上,開始聊天。
他們的肩膀靠在一起,手在被子裡握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天,有時追憶過去,有時規劃未來,小禾也不凶了,獨處時的她溫順如年幼的小獸,讓人隻想去揉她醒目的雪發。聊了約半個時辰,小禾似有些累了,她靠在林守溪的肩上,閉目養神,時不時抿一抿略顯乾燥的唇。
林守溪以為她累了,陪她一同安靜,過了一會兒,林守溪覺得應該好好關心一下小禾,便問:
“小禾腳冷嗎?”
小禾眼眸微睜,閃爍出一絲警覺:“你想乾嘛?”
“冷的話我幫小禾暖暖……小禾這麼看我乾什麼?我關心你也不行嗎?”林守溪無辜地說。
“嗯,那……不冷。”小禾將被子捂緊了些。
林守溪卻還是探入其中,強硬地捉住了小禾的嫩足,小禾輕輕掙紮著,埋怨道:“哎……我都說了不冷。”
“我手冷,幫夫君暖暖手不行嗎?”林守溪說。
“你……你這是關心我麼……”
小禾被迫從靠牆轉為側坐,她身子後傾,以雙手支著,雙腿微屈,嘴上雖有抱怨,卻還是任他施為了。
林守溪擁著小禾的小腳,少女玉足嫩似筍尖,足底色若粉砌,漂亮得不可方物,他輕輕幫小禾揉弄著,小禾從最初的微微抗拒漸漸變為了不情願的順從。
小禾由後仰變成了前傾,她雙手隨意地搭在膝上,盯著林守溪神清骨秀的臉看,不知是不是足心不斷有蟻走電竄的感覺傳來,沒過多久,小禾麵頰就羞紅了。
“你好像很熟練哎。”小禾說。
“有麼?”林守溪一愣。
“又裝傻?”小禾輕哼著問,“你是不是在其他人那裡練過呀?”
“怎麼會?”林守溪說:“我這一路上不近女色,真正認識的女子也隻有慕師靖與楚映嬋,我能與誰去練?”
“不近女色,隻近絕色,對嗎?”小禾想著慕師靖的冷豔絕倫與楚映嬋的嫻靜典雅,話語幽幽。
林守溪聽了,竟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但他也不敢點頭,隻是說:“我的好朋友不也正是小禾的好姐妹麼,這更證明我們夫妻同心了。”
“油嘴滑舌。”小禾嘟囔了一句。
“對了,慕師靖和你在一起這麼久,對我還活著一事真的隻字未提麼?”林守溪問。
“嗯……”
小禾頷首,眼眸幽怨,慕師靖最後倒是說了,隻是她沒相信,她也質問過慕姐姐,這小妖女對此隻好含糊其辭,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她確實很驚喜……
不過小禾也不怪慕師靖了,畢竟從這兩天的表現來看,慕姐姐便是外妖內傻一類的,放在道門估計也隻比小白祝略勝一籌,這還不算白祝有師尊撐腰,總之,以後自己若想報複回來,有的是機會。
“這妖女還是這般壞。”林守溪笑著說。
“嗯,和你一樣壞。”
小禾才說完,足心傳來一陣異感,她身子一顫,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知道是林守溪在搗鬼,叱著製止了他。
林守溪安分下來後,小禾開始詢問其他事。
“對了,你和詩詩是什麼時候遇到的?”小禾叫木詩詩也叫順口了,以後打算將這作為她的小名。
林守溪這才想起,自己隻給小禾講了不死國的事,三界村一行還未與她分說,便趁著這個夜晚,將三界村發生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咦,你剛剛還說不近女色,這個小語是誰?”小語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小禾立刻警惕了起來。
“這是我徒弟。”林守溪無奈地說。
“徒弟?”小禾狐疑地打量著他,“女徒弟?”
“嗯。”
“你自己才什麼境界呀,就敢收女徒弟了?”小禾譏道。
林守溪怕她繼續追問下去,一句話將這話題掐死了,“小語今年七歲。”
“……”
小禾確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覺得林守溪有可能是禽獸,但應該不至於禽獸不如。
說起小語,林守溪心頭不由浮出一絲擔憂,已快兩個月未能相見,她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想著小語活潑可愛的模樣,決定這次回城以後,一定要去見見她。
“誒,你這次會不會又騙我啊?”小禾問。
“騙你什麼?”
“慕姐姐在你口中可是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我也一直信以為真,見了麵才知道你騙得我好苦……這個小語在你口中七歲,真見了麵不會又是個胸大腿長的姐姐吧?”小禾哼哼了兩聲,她顯然還沒過‘五大三粗’這個坎。
“怎麼可能?”
這一次,林守溪再無半點心虛,他無比地理直氣壯道:“夫君對天發誓,小語隻是個七八歲的丫頭,這次若再騙你,我定遭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
小禾見他態度這麼堅決,不似作偽,也未追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這個小徒弟啊。”
“回神山之後吧……但我還不太確定她住在哪裡,到時候認真找找,應能尋到。”林守溪回答。
小禾點點頭,暫時對小語放心,聽起了後麵的故事。
林守溪一邊揉著她的小腳,一邊慢悠悠地為她講著,小禾聽得專心,從他與慕師靖的相遇一直到蒼碧之王重現人間,小禾詫異,她本以為妖煞塔的這頭邪龍已是人間頂尖的魔物,不曾想在此之前,他們還遇到了更可怕的。
“說來也巧,後來兜兜轉轉,我們還一同回到了巫家,裡麵還有你給我布置的房間。”林守溪輕柔地說。
小禾輕輕點頭,答應之後與他一同回巫家看看。
聽完了三界村的事,小禾又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她扯過獸衾,覆住了雪白的腿與膝,腦袋輕輕枕在上麵,任林守溪挑逗也不說話了。
“小禾又在想什麼?”他問。
“我隻是沒想到你會經曆這麼多可怕的危險。”
小禾輕聲說:“如果你晚來一些,亦或路上再發生一點意外,我們是不是就再也沒有辦法相逢了呢。”
“不會,我們是命中注定之人。”林守溪語氣堅定。
“命中注定麼……”
“小禾不是有預見靈根麼,怎麼比我還沒有信心?”林守溪笑著問。
預見靈根……
小禾不知道這個謊言還要維持多久,若它能帶來美好與護佑,小禾倒也不想主動戳穿,隻是她知道,假的終究是假的,說一萬遍也不會成真。林守溪為了寬慰她,倒是給她講起了他們家鄉的故事,說一位土寨主想給自己挑選一塊風水好的墓地,請了兩個名聲赫赫的算命先生,一個給了枚銅錢,一個給了枚銅針,讓他們放在風水寶地的土裡,兩個算命先生做完之後,土寨主驚訝地發現,銅針竟恰好穿過了銅錢。
“會不會是他們合起夥來騙土寨主的錢啊。”小禾聽完後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林守溪苦笑道:“小禾就不能開朗些麼。”
“可如果宿命存在,不是遠比他們是騙子更可怕麼。”小禾喃喃。
林守溪也沉默了。
窗外寒風呼嘯,滿天大雪緩緩飄落,它們勢頭浩大,卻難聞聲響,構築成了另一種喧囂的寂靜。
“如果你來晚一步,我可能就死了。”小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