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風……
慕師靖立刻明白了小禾的意思,覺得笨蛋分明是自己。
她有了主意,立刻捏碎風衣,帶著小禾從高樓上一層層躍下,落地之後,她自投羅網般朝著妖兵們衝去,妖兵們如臨大敵,可它們迎接到的卻不是慕師靖的進攻,慕師靖搶了兩個火把之後掉頭就走,直接往樓裡扔。
樓是木製的,又積壓著許多卷文,一點就著,等火燒起來後,她們也未撤離,而是調頭鑽入了熊熊烈火裡。
妖將們也傻眼了,心想她點燃此樓,自己也無路可退啊,這是想要留個全屍和它們同歸於儘麼。
一轉眼,柱礎之間已充斥了熊熊大火,慕師靖與小禾的身影消失在了大火裡,不知匿到了哪一層去。大火太烈,妖將們也不敢再深追,隻等大樓焚燒殆儘後再進去搜查。
慕師靖與小禾確實沒有逃出生天的妙計,她們並未走遠,而是躲在了一層樓的一個角落裡,同時,這枚神奇的風丸再次展現出了它的妙用。
它在捏碎後裹緊了小禾與慕師靖,強力的風與周圍的熱浪撕扯著,竟構築出了一片可供她們容身的獨立空間。
當然,她們用燒毀巨樓為代價,也隻是拖出了一些時間而已,在大樓燒完前,風丸遲早會耗儘,她們還是需要想出一個殺出重圍的辦法。
樓中,慕師靖抱著小禾孤單地坐著,仰起頭是滔天的火光。
小禾失血過多,臉色煞白如紙,如今又被炙熱的火光映著,透出了冰冷的紅,她靠著慕師靖,奄奄一息,發絲沾滿鮮血。
“先吃藥。”
慕師靖不敢用力呼吸,她定了定神後,取出了剩下的藥瓶,有了誤將外敷當內用的經曆後,哪怕身陷險地,她也認真看起了瓶上的說明。
“沒用了。”小禾卻輕輕搖首,“姐姐自己吃吧,彆浪費了……”
“怎麼又說喪氣話,我明明聽楚映嬋說你平日裡很神氣的,現在怎麼了,一點小困難就退縮了?”慕師靖滿不在乎地說著,仿佛很快她們就能化險為夷。
“不是的,我的狀態我很清楚的。”小禾輕輕說。
方才慕師靖抱著她廝殺,雖已竭力護她,卻依舊無法阻止傷勢的惡化,她現在的傷甚至比當初殺完雲真人時更重。
“聽話,聽姐姐話,不許不乖。”慕師靖不管她說什麼,態度強硬。
這話語訓斥小女孩般幼稚,小禾睫羽動了動,卻真的溫順地張開了小口。
丹藥進入了她的嘴巴裡。
小禾不抱希望地嚼了嚼,接著,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丹藥入喉的同時,一股神秘的力量竟也湧入她的體內,這股力量仿佛古代流淌至今的河,生生不滅,它奔騰過破碎的經脈,以不可思議的力量修補著她的傷,沒過多久,她居然有自己拿藥瓶的力氣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是什麼藥?”小禾吃驚地問。
慕師靖也吃驚於她的恢複速度,她看了一眼瓶子,念出聲:“嗯……是叫百煉玉液丹。”
百煉玉液丹是比普通玉液丹強一些,可按理說也隻是一粒頂兩粒的功效,並未太多特殊之處。
“百煉玉液丹?”小禾不解,心想這哪裡是玉液丹,這根本就是不死丸啊。
她接過藥瓶,自己取了兩粒,小心翼翼地吞入腹中。
奇怪的事又發生了……先前還效用極佳的丹藥被打回原形,再也沒有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禾嗅了嗅瓶子,秀眉蹙起,一度以為這是回光返照的錯覺。
這次,倒是慕師靖先反應了過來:
“血,是我的血!我給你的藥上沾著我的血!”
小禾望向了她沾滿鮮血的手,也為之一震。
血……
她想起來了,當初她解開紅繩,與雲真人拚死一戰,即將被吞沒神智陷入瘋狂時,正是林守溪喂血救了自己,難道說,這位姐姐的血有著同樣的功效麼?
她們對視了一眼。
慕師靖想了想,伸出小舌頭,舔了舔自己受傷的小臂,卻隻感到了血的腥鹹,並沒有其他感受。
“嗯……你嘗嘗?”慕師靖將手臂伸到了小禾麵前。
小禾俯下身,用小舌頭舔了舔。
那股熟悉的感覺回來了……似有太古而來的江流奔騰入體,將乾涸的河床變得濕潤,這勝過了世上的一切美酒,唯有林守溪的血可以與之媲美。
“我……”小禾卻是拘謹了起來,她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頭小吸血鬼了。
“吃吧。”慕師靖卻是鬆了口氣,將小臂遞到了她的唇邊。
小禾心想恩人姐姐不僅救了自己,還要被她吸血,這實在有些……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快點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幫姐姐殺人。”慕師靖揉了揉小禾雪白的發,微微笑了笑,說:“難道說妹妹不喜歡手臂麼,無妨的,你喜歡吃哪裡,自己挑。”
說著,慕師靖還挑逗似地將衣襟拉開了些,露出了一片鮮血如織間的柔軟腴白。
小禾拘謹地低頭,再不多說什麼,抓住慕師靖的小臂吸了起來。
小禾雖是吸血,但也溫柔,她很會舔,宛若羊羔跪乳,慕師靖非但不覺疼痛,傷口處反而有酥癢之感,令得她忍不住輕哼出聲。
“姐姐真好吃。”
小禾吸了些血,身軀的恢複也到了上限,更多無益,她抹了抹唇,薄唇不再蒼白,而是一片赤色。
“都有力氣與我打趣了,看來恢複得不錯。”慕師靖虛弱地笑了笑,反而更像個病人。
風衣的風力也在減弱,越來越大的烈焰朝她們舐來,用以防禦的風牆隨時要分崩離析,再等下去,整座樓轟然坍塌,那些鮮美的蘿卜就要成她們的祭品了。
“既然恢複好了,那就與姐姐一同上陣殺敵吧。”慕師靖說。
話雖如此,慕師靖依舊清楚,小禾的傷距離完全恢複還早得很,她的血再靈,也不是真正起死回生的妙藥。
“不用。”
小禾卻是搖頭,微笑道:“這次讓我來吧。”
“你來?”慕師靖微愣。
“嗯。”小禾卷起衣袖,露出了血汙未褪的皓白手腕,上麵赫然有根紅繩,“稍後我把這個繩子解了給你,恩人姐姐幫我保管好,接著,嗯……總之跟緊我,殺出去之後再幫我係上。”
仿佛角色倒換,剛剛還在被她喂養的小鳥轉眼變成了大雀,張開的雙翼足以將她庇護。
“你……確定?”慕師靖不知道她有什麼底牌。
“確定。”小禾淡淡地說:“此繩一解,仙人可殺。”
“不許騙人。”
“不騙。”
小禾正要解繩,讓恩人姐姐見識一下神明化後的自己,突然,她心中一動,想到了什麼,“對了……我可以知道一下恩人姐姐的名字嗎?”
世上何來萬無一失之事,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真的殺出重圍,在這之前,她想至少知道一下恩人的名字。
“我……我姓慕。”慕師靖開口。
“木?”小禾一愣。
慕師靖瞬間明白,林守溪一定與她提起過自己,她可不想輕易暴露身份,飛快取了個假名,“嗯,我姓木,叫木詩……我叫木詩詩。”
第157章斷崖上的少女
妖煞塔空闊的夜色裡,燃燒著的大殿尤為醒目,妖將們騎著凶猛的坐騎在火樓外踱步,白色的妖瞳緊緊盯著前方,嗶剝的燒火聲好似永遠也不會停止。
這座五花大殿形製的高樓在火中扭曲變形,燒紅的木椽不停墜落著,裡麵溫度極高,充斥著濃煙與足以灼破氣管的熱流,很難想象,那兩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小姑娘怎樣才能存活下來。
許多妖怪甚至將目光投向了樓的上方,仿佛那裡會出現她們的死去的魂靈。
正當妖將們逐漸放下戒備時,早已被烈火吞沒的大門口,突然刮起了一道無名的風,它分開熱浪,迎麵吹來時還帶著一絲清涼。
分開烈火的風是劍風。
雪發黑袍的幽豔少女從正門走出,隻做了一個輕鬆寫意的揮劍動作,不可一世的滔天大火就主動在她麵前讓開了道路。
她停在了正門口,斜持古劍,四下掃視,單薄的身影透著冷意。。
她的眼眸同樣變成了白色,有彆於它們的妖怪,這是熔銀般的白,她白得聖潔純淨,仿佛天宮瑤池抖落的聖輝。
兵器擊撞鎧甲的聲音響起,妖將們紛紛舉起武器,直指火焰中的少女。
可饒是它們人數眾多,殺氣依舊被小禾壓了過去。
小禾向後瞥了一眼。
同樣走出火樓的慕師靖麵對這威嚴的瞳光,同樣感到了驚心動魄,她攥緊手中紅繩,對著小禾點了點頭。
慕師靖想過這個少女會很強,但從沒想過她會這麼強,在幫她解開封印的一刹那,她體內湧出的力量直接將慕師靖震開了。
在巫家的時候,尚是玄紫境的小禾解開封印以後,就有了與雲真人正麵一戰的力量,如今她雖身負重傷,但畢竟是元赤境,封印解開的刹那,她也來到了仙人之上。
當然,這種力量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不可控。
她一旦進入戰鬥,就難以終止,同時,體內的髓血隨時會將她反噬,令其化作厲鬼,所以她需要一個足夠強大,也絕對值得信任的人,在她趨近瘋狂時為她扣上封印。
這一年多來,她空有一身被封印的力量,卻始終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慕師靖握著這纖細紅繩時,心中充滿了責任感。
唯一讓她感到一絲異樣的,隻是先前她說自己叫‘木詩詩’以後,小禾略顯異樣的神色。
“怎麼了?姐姐的名字很俗嗎?”她當時立刻問。
“沒,沒有呀。”
小禾用繃帶纏緊了手,與劍係在一起,她低頭檢查著劍是否綁結實了,看不清神色,隻聽那有些細的聲音說:“我隻是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耳熟?你聽誰提起過麼?那女孩也叫詩詩?”
慕師靖很聰明,她覺得是林守溪提過‘慕師靖’這個名字,而慕師靖與木詩詩讀起來差不多,受傷的小禾有點犯迷糊,分不太清,所以她著重強調了詩詩二字。
當然,她也清楚,這樣並非萬無一失,如果林守溪真提起過她,想來也會提起她的容貌,像她這般的容顏,想要瞞過去也絕非易事,若是因此暴露,她也隻能認栽。
正當慕師靖做好了自認身份的準備以後,卻見屈腿坐著的小禾仰起頭,認真地打量了慕師靖一番,淡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迷茫之色,隨後搖頭道:“嗯……許是我記錯了,可能是在讀什麼話本的時候讀到過吧。”
“嗯,有道理。”
慕師靖點點頭,不覺有異,微笑道:“話本確實如此,裡麵的姑娘總愛叫鶯鶯燕燕詩詩的,我名字是師父是師父取的,她取名時恐怕正對著某段淒美故事流眼淚呢,對了,聽說我師尊還想過收你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