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去懈怠太久,短短七日亡羊補牢並不現實,但你的目的隻是贏下比試,所以你隻需擊敗你的對手即可。”林守溪頓了頓,說:“你可以針對他們進行練習。”
“針對他們?”小姑娘眼前一亮,轉而又搖頭:“這根本不可能呀,他們有這麼多人,我就算一天針對一個,還差一天呢。”
“無需如此。”林守溪認真地問:“你們是在一個地方上課的麼?”
“是。”
“學習的劍術是同一套嗎?”
“這倒不是,同有兩套……先生是因材施教的。”
“將這兩套劍術告訴我,我幫你尋破解之法。”
林守溪平淡而有力的話語極具信服力,小姑娘聽到這裡,豁然開朗,幾乎要高興得跳起來了,她捏著小拳頭,問:“對了,剛剛我尋你你不在,隱約見你白影在動,哥哥……是在戰鬥嗎?”
“是。”林守溪頷首。
少女聞言,雙手一合,十指交錯握在胸前,感動得不知該如何道謝了,“哥哥真是一個厲害的大好人。”
林守溪笑納了這句誇讚,話鋒一轉,又說:“但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小姑娘有些緊張。
“你們家裡離神山近嗎?”林守溪問。
“近的!”小姑娘毫不隱瞞:“我現在出樓,抬起頭,就能看到神山,我爹娘就是神守山的大修士,他們說以後也要將我接過去。”
神守山……
“等你贏下比試之後,我要你幫我向神守山傳達一件事。”林守溪說。
“當然可以。”
小姑娘也沒細問,立刻應下,隻要七天後能贏下來,她底氣足了,什麼話都敢說的。
林守溪稍稍定心,兩人交流得差不多了,她正想終結此次聊天,讓小姑娘去弄劍經,忽地,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誒……”小姑娘臉頰泛起緋色,“名字是不能亂說的,但……哥哥可以叫我小語。”
“好,小語。”
“對了,哥哥叫什麼呀?”小語眨著眼睛,期待地問。
林守溪想回答,可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什麼也不要說,他遵從了心意的指示,微笑道:“這是秘密。”
識海中的畫麵切斷時,林守溪恰好回到了陳寧家中。
“大花貓回來了?”
陳寧見三花貓神氣地坐在林守溪的肩膀上,試圖去抱它,三花貓卻徑直跳到了桌子上,喵喵叫著討要食物。
林守溪則走入自己的房間裡,他順手翻開手中的古卷,開始閱讀。
三花貓叼著熟魚跟了進來,它習慣性地跳到了旁邊,目光也跟到了古卷上。
如昨日見到‘婚書’二字時相差無幾,書翻至扉頁,一人一貓同時沉默不語。似是為了保護此書不被焚毀,書名特意寫在了扉頁上——陰陽煉鼎合歡造化術。
第75章魔巢夜襲
三花貓趴在林守溪的臂上,脖子伸長了,橫看豎看,確認自己沒看錯書名後,刷地一聲跳下了床。
林守溪以為這隻小母貓害羞了,誰知它小聲說了句:“看這個東西是要關門的。”
關上了門,三花貓還叼個木板將窗也合上了。
世界被隔絕在了外麵。
昏暗時常能給人帶來安全感,仿佛這片‘昏暗’是他們展開的神域,是獨屬於自己的、無憂無慮的領地。
一個眨眼間,三花貓已回到了林守溪的身邊,林守溪看著它端端正正坐直的模樣,問:“你這是做什麼?”
“學習呀。”三花貓理直氣壯地說:“本尊寫書之時常感匱乏,想來是讀書不足所致,理應博采眾長,觸類旁通。”
“沒想到你這般用功。”林守溪表示賞識。
“嗯,沒想到你也是。”三花貓喵喵加個不停:“寸時寸金,少說廢話了,一同學習吧。”
於是,兩人順理成章地開始學習。
本就時近傍晚,門窗皆閉後屋內昏暗如夜,故而此刻屋內除了翻書聲,就隻剩下三花貓囧囧發光的眼睛了。
但漸漸的,三花貓眼中的光卻化為了怒火,後麵它乾脆直接奪過了書,以貓爪笨拙地去翻。
“怎麼回事?這本書怎麼回事?”
三花貓不停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它怎麼整本書都在講怎麼煉化神鼎,合歡呢?沒有圖解就算了,為什麼連文字也沒有!”
三花貓飛快翻書,在床榻上暴躁地跳來跳去。
這本書雖然取了個誘人的書名,但整本書皆與合歡無關,它所闡述的是某種……化神之術。
化神之術有很多種,此書所講的是煉化神器,更特指了神器——鼎。
煉化的具體過程是複雜的,但簡而言之,亦可分成三步:
在體內煉出鼎的胚子、尋一口真正的神鼎,將其煉化入體、將自己某一種欲望極端化,使其成為火焰煉入鼎中——著此書者嘗試過多次,最後發現最適合作為鼎火的是情欲。
煉化之術雖然繁瑣,可一旦功成,即可以身為爐,隨時於體內造化仙丹。
而鼎與鼎火亦有品級之分。鼎的品級由所煉化的神鼎而定,鼎火的品級則靠自己去修,起初火為紅、其後轉金、紫、碧、白,與區分龍族強弱的瞳色順序一模一樣。
修鼎火的方式則是合歡。
但奇怪的是,這本書通篇未講述任何合歡相關的內容,仿佛著書者所鐘愛的是銅水澆築的大鼎,而非風情萬種的仙子。
三花貓滿懷憤懣地翻到了結尾,然後又將書翻到了開頭,認真地看看,書名後有沒有跟一個‘上卷’之類的。
“真是沒用的秘籍,這樣的書就該掃入故紙堆裡!”三花貓做出了客觀的評價。
林守溪生怕它一怒之下將書啃壞,連忙將書從它的爪中搶了過來。
他也翻了翻,接近結尾處時,林守溪目光與手指皆一滯,“這是……著書者的自敘?”
三花貓又來了些興致,連忙湊過來看。結尾處,著書者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他是一個山野散修,三十歲才凝丸成功,本想投靠神守山做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度過平凡的一生,可連續五年,他都沒能通過神守山的試煉,被迫放棄,隻好去一個富貴人家當供奉。
機緣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本闡述煉器之術的書,他修行不行,卻是煉器的奇才,借助煉器之法物我雙修,竟在短短三年內躋身了玄紫境。
他的玄紫境很不一般,因為他可在戰鬥之中於體內煉製丹丸,使得自己展現出超越境界的速度與力量,非但如此,他的傷勢也可借助體內的爐鼎飛快修複……換而言之,他堪稱一座人形的丹爐!
可他壓抑了三十餘載,一朝得道,絲毫不懂戒躁戒躁的道理,反而猖狂得誌,處處與人約戰,雖賺了不少名聲,卻也引來了許多黑暗中的視線。
最終,某天夜裡,他被一個邪宗盯上,五人的圍攻之下,他不敵被擒,綁入了該宗的地牢裡,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折磨,誰知道他是被這裡的女教主看上了,要榨取他的鼎爐之力,也是這個過程裡,他知道了鼎火也是可以煉化的。
他本以為自己是因禍得福了,畢竟彆人可以利用雙修榨取他的力量,他也可以利用雙修提升鼎火品級,待時機成熟,這邪宗將再無自己對手,他甚至開始期待邪宗上下的仙子排隊找自己雙修的畫麵了,但很快,他發現自己太單純了……
排隊找自己雙修的畫麵確實在不久之後出現了,其中也不乏仙子,可……隊伍裡不僅僅是女人,還有男人,男人也就罷了,哪怕是腰挎大刀的紫膛大漢至少也是人,可裡麵還有些東西,連人都不是……
三天三夜後,他道心奔潰,再不堪受辱,於地牢中揮刀自宮……其中辛酸字字泣血,不忍卒讀。
最後,著書者似乎猜到了有人會對此書不滿,也做出了解釋:我已是閹人,合歡一事無顏再提,但我覺得此事無師亦可自通,不需教。
“額……真的可以無師自通嗎?”三花貓撓了撓耳朵。
“要不然?”
“有師父不會更方便些嗎?”三花貓天真地問。
“嗯……也有道理。”
林守溪也摸不清楚三花貓具體想表達什麼,他默默將書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頁裡,作者闡述了他最後三年漂泊的悲慘經曆,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寫完此書,這是他僅剩的價值。
風雪天裡,茅草屋中,他終於將半生感悟付諸筆端,將煉鼎之功法事無巨細地剖析了出來,他在結尾寫道:命數難定,萬事已空,願後來者可持守本心,如當空之火鏡,耀九州萬古而不熄。
三花貓是隻懂事的貓,讀到此書,它也不忍再怪罪什麼了,隻是喃喃道:“此人真是可憐啊,想必死前都成人乾了吧……這些邪教真可惡啊,待本尊威播四海,定將他們抓起來通通打死。”
說完之後,它忍不住用爪子推了推林守溪,“哎,你練這個真的可以嗎?”
“那盞邪燈說我適合這個,想必總有些道理的。”林守溪模棱兩可道。
“哎,其實本尊不太相信那破燈的,它也不知道哪裡撿來的這些東西,就硬塞給人賺取代價。”
三花貓揮舞著貓爪,說著自己的想法:“哼哼,本尊看它就是隨便塞點東西給你,反正秘籍都是可以練的,你隻要被那盞燈唬住了,你就會主動說服自己,覺得這就是你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林守溪合上了書,他看著無字的古卷,如對鏡自照,默然不語。
三花貓以為他是被自己說服了,誰知林守溪冷不丁開口,輕描淡寫地震撼了它:“我正是合歡宗出身。”
“你竟也是窮凶極惡的邪教妖人?”三花貓一下縮到了牆角。
林守溪笑了笑,也懶得做出解釋,他起身去將木門從窗上卸下,順手將門打開。
封閉的環境解除,三花貓終於放心了些,它又打量了林守溪一番,說:“想來你也不是,畢竟連作此書者都被榨成人乾了,以你的容貌早該成為仙子們的盤中餐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萬一我是宗主呢?”林守溪淡淡道。
“你……你可彆嚇本尊。”三花貓戰戰兢兢。
林守溪立在窗邊遠眺天外,隻淡然一笑,再不言其他。
不知不覺間,晚霞已被磨去了顏色,成了無棱無角的深藍,天空還未黑透,星光卻已迫不及待地浮上了這片藍海,它們好似寒冷深邃的眼,在沒有了陽光的遮擋後就這樣直勾勾地窺視人間。他收好了書卷,暫未去修這煉鼎之術,倒不是懈怠,而是修此法所需的材料太多,他一時半會恐怕也無法弄齊。
同時,那盞邪性的許願燈也讓他無法忘懷……幫人實現願望的妖麼?若自己沒有這枚銀幣,它又會奪走什麼呢?
林守溪沒有繼續想下去,待下次攢個十枚銀幣再去看看吧,反正他絕不會用自己去支付‘代價’。
“一同出來透透氣。”
林守溪推門而出,躍上屋頂,坐在古舊的屋脊上。
三花貓身子靈巧,也很快越了上來。
遠來的風吹著它略顯厚實的雪白頸毛,三花貓威風得像一隻幼年的獅子。但這種錯覺很快會被打破,因為它開口時發出的是胡言亂語,而非獅子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