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9節(1 / 1)

天上的雲翻湧著,化作了這頭邪靈青銅麵具般的臉,它朝著白衣女子發出低噥般的笑,雨水被頃刻汙染,墨一般淌下來。

白裙仙子輕輕搖首。

她白裙如水,宛若雪峰中裁下的裙擺,她眼眸深邃,宛若幽藍之海映照的星空。

戰鬥近尾聲了。

這頭邪靈出乎意料的強,卻依舊不是她的對手。

她抽下青絲間的淡金色鏨花發簪,擲入雲間,隨後手腕輕抖,動作宛若搖鈴,掌中的劍亦化作了一束光,光發生彎折,形同長弓,她握住弓,側過身去。

一支金色箭幾乎貼著她高聳的雪裙滑過,箭退到不可退時,弦便拉滿了。

勾弦,鬆指,箭噴吐出金色的長焰,於短促的呼嘯中直插雲霄。

烏雲上的臉分崩離析,藏在其中的邪靈被精準地射中,飄落之時隻剩下一副殘破的布和無數依舊扭動的斷肢。

白裙仙子落到了屍身旁邊,凝起的眸光漸彌。

弓再度化劍,橫腰而過。

她確信,這頭邪靈已被她以法器誅殺,但她方才隱約感受到它在臨死前傳達出去了一道信息。

她未能截下那道信息,也不知它傳去了何方,她隻是隱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白裙仙子想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雨聲本該吞沒一切,可墳墓般的巫家卻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她回身望了一眼,隻見一根拐杖在雨水中行來,它被風雨衝得東倒西歪,一瘸一拐地行著,亦似一個老者。

它停在了那死得不能再死的舊衫前,啪得一聲落在地上,也沒了生機。

老婆婆被邪靈寄生前就已死了。

物的執念被破,便隨人去也。

白裙女子輕輕搖首,目光哀憐。

她越過了巫家,來到了巫祝湖旁。

大雨中,乾涸的巫祝湖重新開始漲水,湖心的鏡庭隱約被淹沒了。

她算不出凶吉,但恰至此間,遭逢了這樣的事,神庭既啟,她焉有不去之理?

白裙仙子自崖上躍下。

她刀鋒般劃開水麵,轉眼來到了神庭中央,神庭如鏡,將她的肌膚映得宛若冰雪。

‘及湖水漫上天空,古代的鎮守將於長眠中蘇醒,過去的千萬年裡,它照看著這片大地……’

石碑複起。

白裙仙子看著上麵的文字。

及湖水漫上天空……

不正是湖水蒸成雲,落為雨麼?

就是今日了。鏡麵之門向她敞開,她自高空下墜。

第56章千載

神域孤島。

這座觀音像比死城中的要大得多,她還未徹底雕刻完成,陷在山體裡,仿佛是用千手撐起了整座山峰,大得有些失去了實感。

“怎麼了?”

小禾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也跟著回首,她同樣被身後的巨像震住了。

幸虧這頂天立裡的觀音像是死物,否則她隻要稍稍抬足,就可以將他們碾死。

林守溪沒辦法向小禾解釋自己對於觀音像的恐懼感,他心神稍穩,問:“你們這裡有供奉這樣神像的嗎?”

“倒是……不曾見過。”小禾想了想,搖頭,說:“這看上去,應是某位太古真仙的像。”

她說著,雙手合十身前,想要禮一下神,林守溪卻握住了她的雙手,對她搖了搖頭,“你說過的,不能隨便拜神。”

“長這樣的,總不能是邪神吧?”小禾說。

“不可以貌取神。”林守溪無奈道:“還是安全起見為好。”

“嗯,也對。”小禾聽了他的話。

越過棚架,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先前從山頂俯瞰,他們便遙遙地見到了中心的神庭,去往神庭隻有一條道路,其餘部分則都被濃霧籠罩。道路上有三重櫓門。

林守溪與小禾來到了第一扇櫓門前,門前書有兩字:勿視。

非禮勿視的勿視。

兩側木雕龍柱的中間還掛著一塊牌,上麵書著規矩。

過此門者,需互相以手掩目,不可視樓中之物,違者死。

規矩很簡單也很容易辦到。

林守溪與小禾伸出手,遮住了對方的眼睛,林守溪比小禾要高,故而小禾需舉起手,看著有些吃力。

“要不然換個姿勢?”林守溪問。

小禾疑惑間,林守溪走到了她身後,從後方將她眼眸覆住,小禾需將手舉得更高,往後一按,才能將他的眼睛壓住。

“這不是更累了嗎!”小禾生氣地說。

話雖如此,但這個姿勢之下,她微微貼靠著林守溪結實的胸膛,這給予了她安全感,故而她隻是抱怨了一句,也沒多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邁著整齊的步伐進門。

先前看似普通的櫓門,在進入之後卻是彆有洞天,他們感覺周圍一下子黑了起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好似有人在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人在平地上閉上眼走一路段,沒幾步就會生出強烈的不安感,更何況是在這裡?

林守溪與小禾難免有些緊張,他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敢睜開眼看,周圍的黑暗中好似潛藏著鬼,它們飄忽不定,低聲說著聽不懂的詭異話語,他們也無法確定腳下的磚是不是平穩的,若是踩空或者踩到什麼黏膩之物……

正想著,一個聲音說話了:“睜開眼吧。”

這聲音聽上去像個老者,穩重平和,簡單的話語很有說服力。小禾有一種睜眼的欲望,林守溪卻將手按得更緊,他知道這應是迷惑的手段,以此提醒小禾。

林守溪默念清心咒,摒去雜念,他與小禾走了一段,耳畔聲音減弱,光重新透過手指,照到了眼皮上——他們應是走出去了。

就這般簡單麼……林守溪想要睜眼,他的足尖卻是一痛,那是小禾以腳後跟在踩他。

林守溪痛哼一聲,回神,卻發現周圍依舊是黑的,耳畔低語聲也從未斷絕。

“你怎麼了?怎麼忽然站著不動?”小禾小聲地問。

“我剛剛一直沒有動?”林守溪訝然問道。

“要不然我踩你腳乾什麼?”小禾沒好氣地說。

林守溪心中悚然,原來他剛剛感受到的隻是幻境,若非小禾提醒,他險些鬆開了手!

“我明白了。”林守溪立刻說。

“明白什麼了?”

“我們中始終會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若我們中的一人墜入迷障,另一個就要將他拉出來。”林守溪認真地說:“這考驗的是我們之間的信任。”

小禾後知後覺地點頭,深以為然。

勘破了這一點,勿視樓的難題便幾乎迎刃而解了,他們都對對方保持著充分的信任,無論出現怎樣的幻覺,兩人都交流再三後下決定,唯一的問題,行到後半程時,兩人的腳步微微錯亂,小禾的鞋都險些被踩掉了,這讓他們之間的默契顯得美中不足。

終於走出了勿視樓,兩人鬆開手,迎麵照來的光格外親切。

林守溪與小禾的臉頰上皆有彼此用手捂出的紅印子。

在走出樓的那刻,林守溪隱約聽到有人在身後說話,話語悲辛交集:“你終於來了。”

他回身去看,樓中漆黑一片不見人影,那句話好像隻是個失落的幻覺。

“表現得還不錯。”

小禾顯然什麼也沒有聽到,她表揚了一句,隨後指了指自己想鞋子,鞋子被林守溪踩掉了後跟,嫩白的小腳露出了些,“以後小心點,知道嗎?”

“我幫你穿上就是。”

林守溪看了一眼,嫻熟地將她抱起,放在一旁的龜趺上,他捉住她的小腳,將她的黑布軟底的小鞋脫下,少女身子微僵,秀美的足弓繃起,粉白晶瑩的足趾蜷著,顯得有些笨拙,他將鞋跟的布料展平,重新為她穿上。

“你們這裡有禦卸的薄長襪麼?”林守溪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禾咬唇盯著他,“禦卸?是抵禦你這樣的邪道妖人嗎?”

似被一語中的,林守溪無言以對。

“哎,不許碰我腳……”

片刻後,小禾忽然叫了起來:“你走開,我自己來!”

終於幫小禾穿好了鞋,小禾的臉蛋依舊氣鼓鼓的。

接著,他們進入了第二道門。

門名為勿聽。

這一次要捂的就是耳朵了。“不知道裡麵會有怎樣的考驗。”林守溪有些擔憂。

他大概明白了這些門的用意,他們是用以增加神侍與主人之間的默契,使他們成為真正的夥伴的,可鎮守之神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它是掌管姻緣的嗎?

林守溪愈發好奇。

“放心,我有妙法。”小禾有聲之靈根,對於勿聽樓信心滿滿。

林守溪也想起了孽池中殺假雲真人時的場景,忍不住問:“你對聲音的掌控究竟是怎樣的法術?”

林守溪還篤信著預見靈根的事。

小禾出想了想,振振有詞道:“這是超然於五行法術之外的道法,名為‘鴉殺’,傳說有一仙子立於樓上,厭煩屋頂群鴉聒噪,施此法術,令得天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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