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關飛快冷靜了下來,他倉促行禮,問:“公子,你怎麼突然……”
二公子卻是連忙擺手,他神色慌慌張張,“救我,救我,救我……他要殺我……”
“誰要殺你?”王二關立刻問:“該不是小禾姑娘又大開殺戒了吧?”
除了小禾還有誰會要殺二公子?
他生怕二公子口中蹦出一句‘是林守溪要殺我’,那可就是活見鬼,要直接嚇死過去了。
二公子沒說林守溪,但他的話語依舊很嚇人:
“雲真人!是雲真人要殺我!”
……
王二關安撫著他的情緒。
“雲真人要殺你?”王二關疑惑不解。
“沒錯!”
“那……公子怎麼還活著?”王二關好奇道:“公子是施展絕學,逃出生天了?”
“不!他放我走了!”二公子顫抖著說。
“放你走?雲真人要殺我,又怎麼會放你走?”王二關更困惑了。
“你什麼意思?你巴不得我死是嗎?”二公子勃然大怒。
“……”王二關歎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林守溪麵前傻乎乎的小胖子,在二公子麵前卻機靈得像個足智多謀的軍師。
王二關讓二公子坐下,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冷靜些,然後慢條斯理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公子慢慢與我說,不要心急。”
二公子以手指蘸了點水,揉著太陽穴,緩了緩神,他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整件事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二公子在自己屋中賞弄古玩,雲真人敲門進來,與他聊了一會兒,聊的是老家主和大公子的事,然後寬慰了他幾句,勸他好生努力,以後不可再玩物喪誌,之後雲真人就離去了。
“這……有什麼問題嗎?”王二關摸不著頭腦。
他不覺得這個過程有任何古怪之處,甚至因為整個敘述過程太過無聊,他險些睡了過去。
“你不懂!”二公子神秘兮兮地說:“以前雲真人可從未主動來找過我!”
除了大公子與家主,整個巫家就沒有雲真人看得上的人。
“嗯……家主與大公子都死了,你是這一代唯一的公子,雲真人來尋你……也沒什麼奇怪吧?”王二關斟酌道。
“不!”二公子說:“他想殺了我!我能感覺出來,他和我聊了這麼久,是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動手!我能感覺到……我差點就死了!”
“……”王二關心想,雲真人殺你比殺雞還簡單,要什麼猶豫?
“對了!我還覺得雲真人被下咒了。”二公子嚴肅地說。
“雲真人怎麼可能被下咒?”王二關越聽越覺得離譜,“他被下咒他自己不知道,倒讓你看出來了?”“當局者迷啊!”二公子堅定著自己的想法,他恐懼道:“我還看到一隻青色小鬼從他肩膀後探出腦袋……但我沒敢告訴他。”
王二關覺得二公子瘋了。
家主與大公子死是狂風吹不去的烏雲,它籠罩頭頂,成了二公子永遠走不出去的陰影,在這樣的陰影裡,他飛快被逼瘋了。
但二公子卻很希望說服王二關。
他不停念叨著雲真人要殺他,眼中的恐懼像是不斷暈開的墨水,越來越汙濁。
躲在暗處的林守溪也有些不耐煩了。
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一個比一個愚蠢,生下小禾怕是花光了巫家所有的運氣。
正當林守溪想尋個辦法悄然離去時,二公子又大叫了起來:
“對!劍!雲真人換了一把劍,他沒有背那把木劍!他想刺死我!”
“……”王二關不知該說什麼。
“他想殺我!!”二公子撕心裂肺地大喊。
“公子累了,我扶你去休息吧。”王二關歎了口氣,揚起手掌,似想將他劈暈。
繼神大典馬上就要開始,他隻想快點熬過去。
掌刀還未落下,身後的櫃子忽然炸開,林守溪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掠門而出,化作一道黑線,飛快消失在了陰雨之中。
“你……你屋子裡有人?”二公子震怒:“你想害我?”
王二關掌刀劈了下去,二公子暈了過去。
他望向門外,看著林守溪消失的方向,嘀咕了一句:“你怎麼也發瘋了?”
王二關覺得二公子在發瘋,但二公子看似瘋癲的話語卻給了林守溪極重要的啟示。
二公子提到‘劍’的時候,一個細節電光火石地閃過腦海,寒意湧起。
他想起了劍閣中記載的,這柄劍的來曆……
林守溪飛快跳下高樓,足踩石板,屈膝一躍,身影劈開雨線,轉眼掠至小禾的樓下。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了樓,腳步聲驚動了剛剛入睡的小禾,小禾從榻上坐起,揉了揉眼,還未訓斥什麼,門就打開了,林守溪閃身入屋,飛快將門掩上,目光與小禾惺忪的睡眼對上了。
“大半夜的闖我房間,你想做什麼?難不成是見色起意準備以下犯上了?”小禾雙臂抱胸,幽幽地盯著他,說:“我就知道你是假正經!”
若是平時,林守溪定會回譏幾句,但此時此刻他沒有這個閒心了。
“那柄劍是雲真人帶入巫家的!”林守溪說。
“什麼劍?”小禾未睡醒,還有些懵。
“奪血劍!劍閣的記載裡,奪血劍是雲真人帶入巫家的!”林守溪重複道。
窗雖已關上,外麵的細雨卻似湧入了眸中,化作寒冷的霧氣在心底淌動。
小禾愣了愣,接著,她飛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按在大腿上的手將被子捏緊,珍貴的布料被絞出了縷縷皺紋。
“奪血……奪血……”她輕聲呢喃。劍中藏有血妖,可吸人精血。
所謂的奪血,不就是奪人血脈之意麼?
雲真人這等仙人在巫家隱忍百年,又怎會是真的隻為報答一份恩情?
窗外雷光亮起。
天地分明的瞬間,林守溪與小禾一同向外望去。
雷光一閃即逝,但他們依舊看到了……木格子門上赫然映出了一個人影!
雷聲遲遲而來。
雲真人已至門外。
第47章神血入髓
雲真人立在門口,睜著左眼,黑色的道衣微沾細雨,於風中飄拂。
熾白色的閃電撕裂黑夜,將他背負的奪血劍照得明亮。
他看著眼前的紙拉門,聽到了其中微微響起的對話聲,有些疑惑,心想這對小夫妻第一日就同房而住,乾柴烈火至此了嗎?
不等細想,木格欞微顫,一道殺意如刀鋒劃開水麵,乾淨利落地從門縫之間此處!
他想要拔劍,可兩柄劍卻率先刺破木門,化作白亮雪光,劃出驚豔的弧度,直逼臉頰而來。
雲真人神色微變,他被迫中止了拔劍的動作,袖子一蕩,真氣湧入袖中,衣袖被吹得鼓起,似雄鷹亮出翼展!
雙袖罩向兩人,袖中似有人擂鼓,雄渾的神意傳出,與劍氣相撞,傾瀉的神意震碎了雕花的木欄,震開了飄搖的夜雨,震斷了那兩柄劍上的殺意。
一劍結束,木門粉碎。
兩道黑色的身影一左一右分開,他們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劍法,淩空刺來,被那雙袖拍散的殺意再度於劍尖凝起,化作兩粒白芒,白芒接近雲真人,轉而大放光明。
雲真人拔劍的動作再被中斷。
他沉了口氣,緩緩揮轉雙袖,動作看上去極慢,卻拖出了綿長的殘影,不偏不倚,恰穩穩當當地頂上那兩劍。
袖中,他蒼白乾瘦的手臂探出,雙手卻是如鋼似鐵,他一手以拇指頂住劍尖,一手以兩指夾住劍鋒,紋絲不動。
真氣在三人之間劇烈拚耗,發出毒蛇振尾般的嘶嘶聲響。
林守溪與小禾咬緊牙齒,兩劍全力下壓。
腳下的木板跟著開裂,雲真人被兩人壓得身子倒滑,他想要止在欄杆邊緣,卻未能止住,欄杆徹底粉碎,他竟被這樣斬出了木樓。
兩柄劍追了上去。
劍鋒即將交會,木樓之外,雲真人身影卻鬼魅般消失,下一刻才出現在了樓下的長街上。
林守溪與小禾也已躍下高樓,跳上街道,一左一右立在雲真人兩側。
雲真人冷漠地看著指間滲出的血跡,風輕雲淡地將它們振去。
傷口飛速愈合,完好如初。
方才它們的交鋒不過刹那,但雲真人知道其間的凶險,哪怕元赤境都有可能被這兩人斬殺當場。但他是仙人。
見神境的仙人。
“你們知道我要來?”雲真人問。
來到這座木樓之前,雲真人先去了三小姐那裡,三小姐瘋瘋傻傻,不似人樣。他又去了二公子那裡,二公子唯唯諾諾,形如走狗。他對他們兩人都起了殺心,猶豫許久,最終卻都放棄了。
鎮守之神不愧為神明,過去三百年,巫家始終血脈不顯,直到這一代的幾位公子小姐才終於顯現出容器的本質來,哪怕是三小姐與二公子那樣的貨色,他們身上展現出的血脈也是珍貴的,隻可惜他們耽於享樂,隻想著有朝一日憑空獲得無上的力量,導致至今為止修為平平。
但這種力量與他們本人無關,這是血脈的恩賜……它就像是與生俱來的神器一樣。
神器是可以奪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