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而來的人群中，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頂盔貫甲，手持纓槍的女子，身後是皇後鑾駕，再後麵則是跟著一群娘子軍，瞧著約摸有二三百人的樣子。

娘子軍們的身後，則是一個穿著錦衣貂裘的女子，身後跟了一個侍女，還有幾個抬著箱子的小廝。這個女人，蔡攸倒還認識——

太上皇趙佶的老情人，某個姓賈的曾經躲在這個女人的床底下聽了一夜的床，回頭寫了“一夜說盟言，留下鮫綃當宿錢”的南鄉子，另一個姓周的同樣在床底下躲了一晚上之後寫下了“纖手破新橙，相對坐調笙”的少年遊。

眼看著退無可退，躲無可躲，蔡攸乾脆先向著朱皇後迎了過去，遠遠的就先躬身拜道：“臣，知樞密院事，蔡攸，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朱璉嗯了一聲算是應了，接著又問道：“官家呢？”

蔡攸躬身道：“回娘娘，官家眼下還在城頭上，要不要微臣代為通傳？”

朱璉微微搖頭，說了聲不必之後乾脆繞過蔡攸，帶著一群娘子軍徑直往城頭上而去。剩下李師師則是對蔡攸福了一禮，拜道：“民女李師師，見過蔡樞密。”

蔡攸拱了拱手，說道：“不敢當李姑娘之禮。卻不知李姑娘來著這城頭，是……”

李師師嗬的笑了一聲，瞧了瞧身旁高聳的城牆，答道：“金虜圍城，此誠危亡之秋，師師恨不能為男兒身，卻是跟樊樓的姐妹們湊了些錢財勞軍。”

蔡攸點了點頭，心裡的想法難免就有些跑偏——

難道說官家登基不光是接手了上皇的皇位，還特麼順手把李師師也給接收了？這口味也是夠可以的……不過，這事兒估計是差不了的——自古來隻聽說有人去青樓花錢的，誰又曾聽說有青樓姑娘往外掏錢的？

如今金虜圍城，李師師這小娘皮不想著跟上皇一起跑路，反倒忽悠了樊樓的一種小娘子掏錢勞軍，多半是將整個心都放在了官家的身上。

嘖嘖，這官家表麵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居然連他老爹的老相好都能下得去手，也真是……還是特麼趙家人會玩！

心中暗自佩服了一番後，蔡攸乾脆向著李師師拱了拱手，說道：“官家就在城頭上，蔡某也不耽誤李姑娘了，這就先行告辭。”

李師師被蔡攸這番做態弄得有些懵，聞言便趕忙行禮道：“蔡樞密言重了，是民女耽誤了蔡樞密才對。”

蔡攸嗯了一聲，向著李師師拱了拱手之後便趕忙離去——皇後娘娘親至，這李師師又來了，還不知道官家會怎麼頭疼，自己還是趕緊溜了為好！

趙桓是真頭疼。

金兵還在城下呢，說不定啥時候就會再次攻城，朱皇後居然帶著一群娘子軍跑到城頭上來了？這特麼是來助戰的還是來添亂的？

“妾身不走。”

朱皇後握著纓槍的手緊了緊，繃著臉道：“官家不是說汴京在，官家在，汴京亡，官家與妾身一起上路麼？如今金虜圍城甚急，官家親臨城頭，你我夫妻一體，妾身又豈會安坐宮中？”

趙桓瞧了瞧朱皇後，又瞧了瞧城下正在休整的金兵，忽然笑了一聲，說道：“朕觀城外金虜，如土雞瓦狗，插標賣首之輩爾，皇後不必擔憂。”

瞧著一張俏臉依繃，毫無離去之意的朱皇後，趙桓忍不住歎了一聲，說道：“不過，既然皇後想要幫朕，那朕倒是有件事情要拜托給皇後。”

朱皇後的臉色這才微微鬆動一些，說道：“卻不知妾身該怎麼才能幫上官家？”

趙桓讓人取了紙筆過來，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說道：“皇後可去少府中尋了火浣布，領著宮人以綢緞蒙之，仿孔明燈樣式，依朕所寫之法縫製。”

朱皇後瞧著躍然紙上的特大號孔明燈，疑道：“官家做這麼大的孔明燈乾什麼？難道官家要以此物飛升？”

趙桓哈的笑了一聲，指著剛剛畫好的圖紙說道：“皇後卻不見這底下的吊筐麼？常言道，站得高，望得遠，朕有此物在手，再遣人進入吊筐之中觀察敵情，豈不如掌上觀紋？”

說到這裡，趙桓心中又是一動，說道：“除了這大號的孔明燈，皇後可帶人去一趟樞密院，朕記得宗澤宗卿好像有份題本，裡麵提到了什麼大楯車，皇後可令少府全力趕製，越多越好。”

朱皇後卻忍不住有些為難，遲疑著道：“妾身畢竟是後宮之人，少府那邊倒還好說，樞密院……”

趙桓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等會兒朕寫一道手令給你，彆管是樞密院還是少府，旦有不從的，儘管殺了便是——朕能不能守住這汴京城，或者說，朕能不能守住這江山社稷，可全在皇後了。”

朱皇後眼看著趙桓說得嚴重，當即便點了點頭，應道：“官家放心便是，妾身這便去樞密院。”

然而還沒等朱皇後轉身離開，守在城牆拐角處的士卒卻來到趙桓身前，躬身道：“啟奏官家，李師師李姑娘求見。”

趙桓忍不住有些懵逼。

李師師？這小娘皮不是趙吉翔的老情人麼，趙吉翔那個廢物扔下江山社稷，帶著二十萬禁軍跑路去毫州燒香，居然沒帶著李師師一起去？

當然，趙吉翔那個廢物帶不帶著他的老情人李師師跑路不是重點，重點是李師師怎麼想起來跑來城頭上求見自己這個皇帝的？想要求自己把她送去毫州跟趙吉翔相會？她要真提出來這個要求，朕是不是應該直接送她上路？

心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趙桓的臉色難免就來回變幻了幾番，落在剛剛打算離去的朱皇後眼中，卻是氣得朱皇後直接哼了一聲，說道：“去請李姑娘過來。”

趙桓被朱皇後略帶惱怒的聲音驚醒過來，一見朱皇後那氣呼呼的臉色，頓時忍不住道：“皇後可是不高興了？”

朱皇後道：“妾身能有什麼不高興的？”

趙桓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理會朱皇後，反而對著無心吩咐道：“去看看那李師師有什麼事，要是想讓朕派兵護送她去尋上皇，就讓她趁早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