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也隻有歎了口氣，終究也沒有去回應千洛水。

這戲其實是不好演的。

因為之前他演過小倩，哪怕是有李娟的‘自信’反向神助攻了一把，但是小倩本身其實是有一定的懷疑的。

所以，蘇離如今的應對方式在某些方麵一定要有所收斂，也要有一定的進攻性以及寬容心。

這些都是要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來的。

千洛水同樣黯然了半晌，才緩緩歎息開口道：“母親雖然是風族皇室的母皇，但其實因為一些原因，一直非常的不受待見的。

她雖然功勞極大，卻也完全……就是將江山打下來了，但是卻受儘了苦難。

作為女兒，不能好好的侍奉她左右，沒有成為她的驕傲，反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逼死了她。

我實在是無顏再活下去了。”

千洛水說著，眼睛都紅了幾分。

隨即，她忽然抬手，狠狠一掌劈向了她自己的眉心。

那一擊極其的強大，一擊之下，她的腦袋當場就碎裂了。

同時，她的神魂也被這樣一擊粉碎，並徹底的崩碎。

這一擊，幾乎就將她自己殺穿了。

而她的死，也幾乎就和她的母親風錦繡一般無二，的確無比的剛烈和慘烈。

隻不過，蘇離的情緒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首先――千洛水之前指責了他不該不阻攔，然後如今自殺，這其中的用意就可想而知了。

莫非因為千洛水長得美就覺得蘇離一定會救她？

還是說她這麼做隻是一種‘剖腹證粉’的舉動，以從側麵證明她其實並不是小倩？

無論哪一種，蘇離都不應，隻是神情平靜的看著。

對於他如今的情況而言，他的所作所為都不會和‘小倩’聯係上去，而是該如何對待就如何對待――在這時候，蘇離也已經將小倩的因果暫時忘卻掉了。

就在之前，蘇離也發現如果要是演，反而很難顧全一切。

而小倩這位存在在攻心方麵是有著非常厲害的一套的，而且她的能力也極強。

一旦不注意，反而會被牽引。

在如今不能動用真虛道統和天脈諦聽之眼的能力的情況下，蘇離相當於自廢武功一般。

雖然三千大道等各方麵的能力超絕，但暫時蘇離還是決定，就如同應對三皇大戰的因果一樣，真正的去正麵麵對。

不能因為厭惡或者是惡心就有所回避，或者是全身心的去演。

演終究是演。

在真虛之中，這演還是不理想。

所以此時蘇離已經完全調整了自己應對之法。

他準備真刀實槍的和這小倩拚一次，看看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哪怕是輸了，那也相當於是慣養小倩一次。

如果再次的贏了，那麼小倩也挑不出毛病，也不至於懷疑。

是以，在這樣的層次上，蘇離保留了一點點關鍵的記憶――因為小倩之前自爆過，所以就這些記憶存在。

而剛剛小倩逃走，替代因果以及李娟被鎮壓的事情，蘇離則如同毫不知情一般。

此時，蘇離親眼看著千洛水自斬而死，卻無動於衷。

這就是因為他已經‘忘記’了千洛水是小倩第二次頂因果的存在這件事了。

這是蘇離再三思量之後的決定。

千洛水死在了蘇離的麵前，但是蘇離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就像是看著一個陌路之人死一樣。

“嗡――”

但是下一刻，千洛水破碎的精氣魂之中竟是彙聚出了一幅八卦圖。

那一幅八卦圖非常的神秘而古老，其中蘊含著的氣息更是仿佛有一道道蒼古的不朽氣息彌漫。

下一刻，這一股股的不朽氣息化作了不朽不滅的底蘊並重新的凝聚了起來。

隨後，一個身材無比絕美的女子漸漸重新凝聚了出來。

她在凝聚出來的時候，身上不著片縷，所以蘇離完全將她看光了。

無論是那晶瑩如玉的肌膚，還是那無比絕美的身材等等，都無比的令人心動。

這絕對是一具讓所有男人看了都會心動的軀體。

但蘇離卻沒有任何想法，眼神之中也一如既往的寧靜，就像是一汪深邃的深潭。

他看著這樣的一幕，但是眼瞳之中卻沒有倒影出千洛水的任何形象。

所以千洛水此時的一切也已經並不在蘇離的關注之中。

千洛水的身影凝聚出來了之後也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狀態，是以她立刻抬手凝聚出了一道輕紗將自己籠罩了起來。

同時她秀眉微蹙，似乎想要嗬斥蘇離。

可是當她看向蘇離的時候，卻發現蘇離的眼瞳渙散，就像是完全失神了一樣，根本就沒有關注她無比自傲無比得意的完美身材。

因為那身材絕對是按照最為完美的比例打造的，彆說是男人，便是女人看到之後都一定會羨慕嫉妒得發狂。

這樣的身材，絕對是蓋壓幾乎所有極品仙女的。

可惜，蘇離的確沒有去看――至少在千洛水看來，蘇離的確是沒有看她。

因為若是一個男人看了，那無論如何是一定會頭大如牛的。

而蘇離這樣的老色批看了，也一定會有某種反應。

隻要有一絲血脈上的反應，她就知道她離著成功接近了一步。

可惜――可惜沒有。

更可惜的是，她在自斬的時候，蘇離也同樣並沒有阻止。

這讓她幾乎確定了另外一些事情。

千洛水當然還依然是小倩。

隻是這一次她含羞和隱藏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隻要可以成功，隻要可以達到目的的話，那麼無論任何性格，千洛水覺得她都可以表現出來。

而現在，她就是一個大孝女的性格，而且還是一個疾惡如仇、冰冷卻也帶著幾分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

這性格依然有些像是小倩，但是她卻也是故意的。

特意在這方麵保持一樣，本色演出，這樣反而會讓蘇離確定她並不是小倩。

總而言之就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手段。

千洛水穿上了一身雪白的紗裙，絕美的臉上帶著幾分冰霜神色，同時，她的語氣卻也有幾分冷冽：“蘇離，你此番依然並沒有阻止我，是覺得我還會是小倩嗎？”

蘇離回過神來，目光平靜的看了千洛水一眼，卻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看向了遠方。

他沒有顯化任何的防禦――這時候的他不怕死。

也無所謂生與死，死出去了，真虛結束，血賺不虧。

死不出去，繼續隨便看看，等真虛體悟結束就可以了。

千洛水見蘇離沒有搭理她，反而有些奇怪。

“你怎麼了？”

千洛水抿了抿嘴唇，聲音微微溫和了一點點。

蘇離道：“你母親也是不朽吧？為什麼她自斬會徹底的身死道消，而你卻沒有？其實你若是去陪她，或許你們一家也可以團聚了。”

千洛水聞言，臉色微微有些不愉，道：“我自責而自斬，但是在自斬的時候卻沒有想那麼多，所以自斬之後才忽然發現，原來我的不朽道韻是可以讓我自己不朽不滅的。

就像是你現在自斬，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真正的死的！

至於我的母親，她是連不朽那一部分都徹底的放棄了。”

蘇離道：“既然她可以放棄，你也是可以放棄的。你也跟著她一起去死吧。”

千洛水輕哼一聲道：“所以，這就是你的心胸？或者你覺得受到了那什麼小倩的欺騙，現在就將憤怒撒在了我的身上？我死倒是沒什麼，但是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蘇離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而是無論是你還是你母親，都是同樣的一種命格――你該知道我的天機聖師的能力，有時候看得還是很準的。”

千洛水心中一凜，道：“什麼命格？”

蘇離道：“我在第一眼看到你母親的時候，就知道她已經沒救了，也救不了，但是她的死是有可能換來你的新生的。

但是顯然沒有能逆轉命運。

而現在我看你的命格，依然是一種很差的‘即將殞落’的命格。

這樣的命格，是逃不掉的。

這是一種被奴役被利用的命格，利用完了之後就會被卸磨殺驢，而且還有可能成為鼎爐被采補。

至於什麼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的確不知。”

千洛水心中微微一動，道：“是嗎？那麼你說我是不是小倩？這個你若是判斷準了，那麼我就會選擇相信你。”

蘇離道：“我判斷不了，因為我最強大的一種能力已經丟失了。不過我依然覺得，你可能還是小倩，即便不是，我卻也可以當你是，因為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你給我的感覺還是很相似的。”

千洛水聞言，笑道：“我的確是小倩，所以你猜對了。”

蘇離沒有說話，而是道：“我記得曾經答應過你，如果你願意跟著我，我會讓你在十殿閻羅之中任選一殿當王的。”

千洛水道：“確實，你確實答應過我，所以我很期待成為十殿閻羅其中的一位，隻是如今我怕是沒有那般資格了。”

千洛水說著，心中卻冷笑――就這試探？你明明是答應我讓我當秦廣王這首席的。不過，我卻偏偏裝作忽悠的樣子，這樣你就更加無法判斷精準了。

蘇離也沒有點明，而是道：“雖然判斷不了你的身份，但你的命格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千洛水道：“所以你反而對我的自斬無動於衷。”

蘇離道：“死是解脫，也是超脫――你若是不信，你也可以殺我。”

千洛水道：“讓你蛻變嗎？以你的不朽底蘊而言，我也不可能殺得死你了，你又何必這麼惺惺作態？”

蘇離道：“不，我不會反抗，也不會凝聚不朽底蘊，隻要你殺，我就一定會死而不會涅。”

千洛水沉默了半晌，道：“為什麼？”

蘇離道：“不為什麼，就覺得我不配活著，就覺得自己是個廢物，就覺得看不到未來。”

千洛水道：“你不是人皇麼？”

蘇離道：“錦繡仙子，一代偉大的皇母死於我的麵前，我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蘇衍作為希望之源，活生生的被逼死。

不朽穆清顏，炎炎……

都死了。

甚至，在祭天古城之中，我聆聽到了她們的悲戚，感受到了破滅的不朽道韻，感受到了不朽造化之門的召喚。

我才明白，我的成長或許真的就是那樣的一把不朽之門的鑰匙。

所謂的希望之源，誰又給過我希望？

我在這樣的世界，五天成了不朽，我付出了所有底蘊，我的天脈諦聽之眼被回收了，我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了。

結果――結果呢？

結果這竟然是李娟的真虛幻境，竟然你也依然是欺騙我的。

沐雨素什麼的就不說了。

你也是。

或者說不是你，是小倩，但抱歉，我現在已經不想去分辨了。

我就覺得我活得很失敗很失敗――這麼拚儘了一切，卻依然處於這樣苦苦的掙紮之中，什麼都改變不了。

親眼看著蘇夢死報不了仇。

三皇大戰之前的時候，隱藏了一些實力以為可以過得好一點，結果被惡念鎮壓了，奪了我的輪回權限。

那時候，幽冥海忘塵寰打造出了地府，我原本有五成權限可以有很多資源。

我累積了上千億的天機造化本源命氣。

結果這天機造化本源命氣忽然變得沒什麼用了。

這些東西在我手中，成了空氣一般，毫無作用了。

然後，冰魂天女的死，蘇忘塵的狠毒，以及沐雨兮他們在萬千之心小世界裡徹底的丟失了……

我現在還剩下什麼？

那所謂的一點兒的輪回權限嗎？”

蘇離歎了一聲，抬眼看向了小倩。

這時候，他顯化出來的就是蘇衍的那種悲絕的心態。

這心態他怎麼可能沒有呢？

隻是他從來不呈現出來罷了。

而且在祭天古城見到了那樣的一幕，又親自感受了薑雨凝衍化一係列的‘生死黯然悲絕憂傷’等至道道之領域之後，蘇離是頗為感同身受的。

因為他哪怕不是蘇衍，也如同親身曆經了那樣的一切。

而且他化身成為蘇衍自殺過。

所以這種心境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此時他就利用這樣的心境。

攻心？

蘇離不屑於去攻心小倩了。

他攻心他自己。

他的道是什麼？

就是他自己已經不再有敵人，自己就是敵人，隻要他時時刻刻自我攻心，那麼彆人就沒機會再攻心他了。

曾經他就是這麼做的，魅兒都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