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劫囚車?(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2661 字 3個月前

“是!大人!”那兩位站在孟銜身前的甲士點頭應是。

而後二人邁步上前,手中用於驅散百姓的長鞭被他們揮舞得啪啪作響。這樣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並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作為孟銜麾下的士卒,他們時不時便要做上一些這樣的勾當,以滿足自己主子扭曲的施虐心。

“唉,小子,你擋著大人道了。”

其中一位甲士在那時高聲言道,臉上的神色輕挑,帶著一股濃重的戲謔之色顯然對這樣的事情早已是輕車熟路。

隻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那不長眼的家夥並未如他們想的那班狼狽逃竄亦或者跪地求饒。那家夥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現在原地,對於方才甲士的高呼可謂充耳不聞。

“是個聾子?”二人在那時互望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瞥見了詫異之色。

“還愣著乾什麼?給我動手啊!”那二人正有所遲疑,可他們身後的孟銜卻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在他的嗬斥下,那兩位甲士也不得不收起各自心頭疑惑,眯著眼睛冷笑著揮動起他們手中的長鞭。

那長鞭的鞭身上鑲有一些鐵製的倒刺,看上去並不起眼,但隻要吃上一鞭,便免不了皮開肉綻。

眼看著那長鞭揮下,而站在路中央的家夥像是被嚇傻了一般,於原地一動不動。

周圍的百姓將這番情形看在眼裡,心底不免生出些許憂憤,既為眼前的家夥,也為如今的自己。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在那時撇開了目光不忍去看即將發生的慘狀…

隻是,讓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想象中長鞭撕開血肉的聲音並未響起。

“孟大人好大官威,怎麼?這寧霄城的路你蒼羽衛走得,我魏來就走不得了嗎?”一道聲音響起,周圍的百姓聞言一愣,紛紛側眸看去,卻見方才那站在路中央的家夥緩緩抬起了頭,赫然便是方才眾人討論中的主角——魏來!

看清魏來的模樣,百姓們紛紛眼前一亮,猶如尋到了主心骨一般。

而那孟銜臉上的神色就不那麼輕鬆了,他沉著眉頭盯著魏來,好一會之後方才言道:“原來是魏公子,屬下奉金將軍之命押送這些個犯人去往泰臨城受審,魏公子這是要仗著州牧大人的寵愛妨礙屬下行使公務咯?”

……

就在距離西城城門口不遠處的酒樓上,紀歡喜與一位穿著一襲白色絨袍的中年男人並肩而立。

那男人的身形高大,即使是如此寬大的衣袍也難以遮掩住他衣衫下那強健的體魄,仿若他的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可怕的爆發力。

“押送白家等族人去往泰臨城的消息是你故意散布出去的吧?”紀歡喜看著街道上的那位少年,眉頭皺起。

男人的側頭應道:“姑娘冤枉在下了,我隻是對身邊的近衛們提醒了兩句,讓他們小心防範一些,誰知道消息就傳了出去,這可怪不得金某人啊。”

紀歡喜的心頭一跳:“你的身邊有蕭家的暗碟?”

男人聳了聳肩,無奈道:“消息確實是從蕭家遞出去的,但到底是誰的暗碟,那就說不準了。”

紀歡喜不解於此刻男人如此輕鬆的態度,她又問道:“那你省出來沒有?咱們的計劃州牧已經知道了,要是你身邊的人不乾淨……”

紀歡喜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男人打斷:“姑娘為難在下了,我身邊的近衛足足有十餘人,都跟了我好些年,誰是暗碟誰又忠心耿耿,金某哪有辦法分辨得真切?”

紀歡喜有些不喜於男人將這樣重要的事情都毫不掛懷,她沉聲道:“將軍,此番寧州之行,你我責任重大,你如此草率,若是因為那些碟子遺漏了機密,而致使此行失利,回到泰臨城,娘娘那裡恐怕不好交代吧?”

男人聞言愣了愣,目光直直的看向紀歡喜,那目光像極了一頭雄獅在直視自己的獵物。哪怕是遊走於各方之間都遊刃有餘的紀歡喜在那樣的目光下也有些不適。就在她幾乎要敗下陣來直視,男人忽的問道:“那以姑娘的意思,金某人應該將那暗碟找出來,送到大牢中審問嗎?”

“能挖出那碟子,再問出幕後主使自然是再好不過。”紀歡喜沉眸應道。

“那就麻煩了。”男人的臉上露出了苦惱之色,他喃喃低語道:“想要從十多個人中問出誰是暗碟可麻煩著呢……”

“更何況是十多個死人呢?”

饒是以紀歡喜機敏的心思,在聽聞這番話後,也愣了好一會的光景才反應過來。

然後她目光駭然的盯著男人,對於外界傳聞中關於這男人的一切又有了新的認識。她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轉而言道:“金統領應該知道,想要將白、餘、顧等七家帶去泰臨城必然會引起寧霄城各部反彈,將軍既然知道自己的身邊藏有暗碟,大可以放出假消息,再暗度陳倉秘密押送。如此明目行事,是故意做給誰看呢?”

男人聞言再次看向紀歡喜:“姑娘是要做大事的人。”

“而做大事的人,一定要聰明。”

“不是姑娘這種小聰明,是大聰明。”

男人說得模棱兩可,目光卻轉向了正在街頭處劍拔弩張的雙方。

“我聽說姑娘前後已經給娘娘書信三封,求她網開一麵放過江浣水,對嗎?”男人嘴裡這樣的問道。

紀歡喜的臉色一變看向男人的目光中充斥起了怒意,她問道:“你在我的身邊放了暗碟?”

男人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姑娘大可不必浪費力氣,要殺江浣水本就不是我的主意,是娘娘的授意。”

紀歡喜的臉色有些難看,她低語道:“那為什麼我沒收到這樣的授意?”

男人笑道:“姑娘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或許娘娘是不想姑娘太過煩憂吧。”

紀歡喜沉默了下來,是關愛還是不信任,這一點恐怕隻有那位皇後娘娘自己知道。

她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再做糾纏,於是言道:“這與此事又有什麼關係?”

“江浣水是何等人物?”

“北境最後一位州牧,一個憑著一己之力,對抗齊楚鬼戎三尊龐然大物的家夥。”

“哪怕他現在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但在他未有真的咽下最後一口氣前,雄獅依然是雄獅。永遠不要用人的想法去揣測雄獅,隻有惡龍才是能殺死惡龍,也隻有雄獅才能明白雄獅。”

說這話時,男人的周身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機,浩浩蕩蕩,如江如濤。

紀歡喜一陣恍惚,聲音低沉了幾分:“你是說江浣水最近的所作所為都隻是表麵示好?”

或許出於惻隱之心,或是隱隱對娘娘的行事有了懷疑,紀歡喜並未將昨日的見聞告知男人,而男人卻能一眼洞破江浣水的心思,單單這一點便不得讓少女暗暗驚訝。

“他已經很老了,但他始終不願意死。”

“他一直在等那頭幼獅長大,長到足以為他撐起這個寧州,這個計劃那麼長,那麼久。”

“從呂觀山到虞家,從三霄軍到山河圖,每一步看似巧合,卻又出奇的有著某些聯係……”

男人再次側目看向紀歡喜:“你還是太年輕了一些,我得幫你把好這個關,看一看這頭江浣水用了六年等來的幼獅到底是能被你握在手中的籌碼,還是會反噬其主的天煞。”

紀歡喜終於反應過來,她的目光順著窗戶看向街道,嘴裡不覺變了稱呼:“舅舅想要試他?”

男人不答此問,隻是自語道:“若是他會審時度勢,明白取舍,那他可以活命,甚至我與娘娘都願意讓他執掌寧州,哪怕寧州的氣運將儘,但一個安穩的寧州,永遠比一個暴亂之地對於燕庭更有用處。”

“若他不會呢?”紀歡喜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沒了老獅子庇護的幼獅,恐怕就得陪老獅子一同長眠了。”

……

魏來微笑著看向孟銜,但目光卻越過他望向他身後那一排長長的囚車。

“金將軍的命令?”他神情古怪的說道:“在孟統領的心中是金將軍大,還是我大燕的陛下大呢?”

孟銜一愣,自然是不會中魏來這低劣的語言圈套,他眯眼道:“我蒼羽衛全軍上下都誓死效忠陛下,魏公子是州牧外孫,雖無官職在身,但一言一行關係到的是州牧的顏麵。這般無稽之問還是不要再說了,煩請讓開,讓孟某行使公務吧。”

說著,孟銜給周圍的甲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快步前行。他的手中有金不闋親自落下的文書,依照大燕的律法,蒼羽衛有權處置自己所抓捕的犯人,也真是因為這樣的特權,所以蒼羽衛方才能在大燕橫行無忌。除非魏來有與整個燕庭為敵的覺悟,否則他斷不敢阻攔他們行事。

況且若是魏來真的這麼做了,那金不闋便有了以謀逆之名抓捕魏來的理由,反倒還幫金不闋省了不少事端,說不得還能算上大功一件。

正為自己錯了以場建功立業的機會而暗暗懊惱的孟銜想到這裡不由得心思活絡了起來,他眯起了眼睛,又說道:“這些家夥說起來應當還都是公子的朋友吧?尤其是他們中的那些晚輩,可都是冒著大風險陪公子去山河圖裡走了一遭,隻可惜公子沒辦法好生感謝他們的這份信任了,畢竟都是謀逆的大罪,這去了泰臨城後,恐怕日後便難有相見的機會了。”

孟銜這樣說著,看向魏來的目光中充斥著挑釁。他暗暗想著以魏來這樣的年紀,年輕氣盛在所難免,義氣當頭之下,保不齊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言罷這話,他便一臉趾高氣揚的驅使著眾人朝著魏來走去,那看向魏來的目光卻是愈發的陰寒。

周遭的百姓們也嗅出了此刻彌漫在雙方之間的凝重氣氛,一個個大氣不敢出的看著雙方,神情同樣緊張。

魏來似乎真的被孟銜這番話所激怒,他周身的氣機開始翻騰,一隻手輕輕抬起,握住了背後那把白狼吞月的刀柄。

“魏公子切莫中了他的激將法!我等清清白白,去了泰臨城,陛下定會明察秋毫,寧州還需要公子,公子切莫為了我們,因小失大!”眼看著魏來似乎就要把持不住,那被關押在囚車中的白家之主,白同袍父親白相禦卻猛然站起身子朝著魏來大聲喊道。

孟銜的心頭暴怒,暗道此人壞了他的好事,他回頭瞪了一眼:“人犯喧嘩驚擾百姓,給我掌嘴!”

此言一落,數位甲士便衝入了囚車周圍,將那已經年過半百的男人拉扯到了囚車邊緣,將之身子死死禁錮住,腦袋按出牢籠外,其中一位甲士便毫不留情的扇起了白相禦的耳光。

啪啪的聲響響徹在寧霄城的街道上,周圍的百姓見那平日裡也算頗有名望的白相禦不消片刻便被打得渾身是血,頓時一個個噤若寒蟬。

唯有囚車中的眾人,尤其是白相禦的兒子白同袍聲淚俱下,嗬斥那些蒼羽衛甲士不要動他父親,隻是那些個蒼羽衛豈會聽他的話,反倒是打得愈發起勁。

見著此景,被驚擾了好事的孟銜心中的鬱氣倒是消減了大半,他再次側目看向魏來,笑道:“魏公子見笑了,這些個逆犯,大逆不道不說,還喜歡胡亂攀咬,我相信以公子的品行與他們是沒有半點的關係的。”

“公子也大可放心,他們絕沒有去到龍驤宮麵見聖上的機會,我孟某人斷不會讓他們在聖上麵前攀咬公子與州牧大人。隻要到時候去到我蒼羽衛的大佬,不出三日,必定儘數招供,若是時間快上一些趕在三月前,他們就得伏法認誅!”

說罷這話,孟銜又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然後驅趕坐下的戰馬,再次向前,嘴裡悠哉說道:“煩請公子讓一讓吧,孟某得上路了。”

隊伍再次開始前進,那白相禦經曆了數日在地牢下的折磨,此刻又受了番皮肉之苦,身子骨是終於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身子耷拉著靠在囚車邊緣,鮮血順著他的嘴角不住的下淌,隨著囚車的前行落滿了寧霄城的街道。

魏來眸中的怒火的隨著那落滿地的血跡漸漸變得洶湧,他的雙眸通紅,那本已放下了的手在此抬起,握住了白狼吞月的刀柄。

瞥見此境的孟銜眸中的笑意更甚,他期待著那一刻的發生。

而魏來果然未有讓他失望,就在囚車要與魏來擦肩而過的一刹那,魏來終於還是抽出了背上那把白狼吞月。

雪白得幾乎耀眼的光芒亮起,橫在了孟銜的戰馬身前。

少年低著頭壓低了聲音低語道:“對不住了,孟統領恐怕走不掉了。”

……

不遠處的酒樓上,穿著白色絨袍的男人將這幅情形看在眼中,眸中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看樣子江浣水等了這麼多年,等來的幼獅也不過如此。”

紀歡喜的臉色也有些古怪,而比起這臉色更加古怪的是她內心此刻翻湧著的矛盾情緒。平心而論,她很喜歡魏來,當然這樣的喜歡並非出於男女之情,隻是單純的欣賞而已。她欣賞魏來在古桐城時肯為尋常百姓仗義執言的膽魄,也欣賞他那寧折不彎的少年心性。她見過太多人,為權利低頭,也見過太多人被現實改變。所以她希望魏來始終都是那個她在古桐中所認識的魏來,但矛盾的是,這樣的魏來是不會有機會活下去的。

所以當魏來做出這樣的決定時,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難過,隻是覺得此時此刻縈繞在她心頭的情緒,是她十多年來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她沒有心情去回應男人的言辭,隻是眉頭緊鎖的看著那個少年,死死、緊緊的看著那個少年。

……

孟銜的臉上蕩開了笑意,他看著魏來,就像是看著一份天大功勞一般。

“魏公子可想明白了。”他沉聲問道。

魏來的刀堅定不移的攔在隊伍之前,他應道:“我說了,你們不能走。”

“好!”這樣的回答讓孟銜大喝一聲,然後神色肅然言道:“來人,魏來阻攔公務,欲救逆賊脫困,在場眾人有目共睹,依照大燕律法,劫走逆犯與逆犯同罪,給我拿下!”

孟銜深知魏來身手不凡,他這樣喝罷,又給一旁的親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去向金不闋報信,帶大軍來援,擒下魏來不僅可讓寧霄城的局勢明晰下來,根克以此牽製住江浣水。

而另一邊那些蒼羽衛應聲而動,圍殺了上來,作勢便要對魏來動手。

魏來卻在那時暴喝一聲:“慢!”

“怎麼?魏公子不僅要劫囚車,還要傷我們這些朝廷命官嗎?當真是不把我大燕律法放在眼裡啊。”孟銜愣神言道。

可這時,魏來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他從懷裡慢悠悠的掏出了一樣事物,遞到了孟銜麵前:“是孟將軍不把大燕律法放在眼裡吧?”

孟銜一愣,定睛看去,卻見魏來手中握著的是一枚金色的令牌,周圍雕龍砌鳳,正中間刻有一個大大的袁字。

是龍驤令。

整個大燕隻有兩枚的龍驤令。

一枚在皇後娘娘手中,而另一枚……

在太子手中。

依照大燕律法,得見此令,如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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