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你下去吧，讓我好好的靜一靜。”
大欽若讚道。
營帳裡空蕩蕩的，但大欽若讚的眼前卻分明出現了一道年輕的身影。此時此刻，他深深知道，在對麵的山頭上，一定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雙眉緊閉，處於同樣的苦惱之中，難以入眠。
幾十的時間，章仇兼瓊做不了自己的對手，鮮於仲通也做不了自己的對手，大欽若讚卻沒想到，就在自己的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會在這裡遇到了自己生平以來最強悍的勁敵。
在這一局中，現在已經注定不會有勝者，隻是比誰輸的更慘而已。
“火樹，我們不會輸的。絕對不會的，對嗎？”
大欽若讚頭也不抬，突然對著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火樹歸藏道，聲音中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放心，我們不會輸的。絕對不會！我，永遠都相信你！”
火樹歸藏隱藏在陰影之中，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重重的按在了大欽若讚的肩膀上。
……
帝國的西南，終於在王衝和大欽若讚的彼此攻伐之下，迎來了難得的平靜。然而對於大唐，以及周邊的諸國列強來說，這卻注定是難以平靜的。
這一場群虎噬龍，一起掀翻大唐的努力，是從西南的蒙舍詔和烏斯藏開始的。
那裡是一切的起點，也注定將會是一切的終點。
那裡的勝敗，將注定整個大戰局的勝敗。
高句麗帝國、東西突厥汗國、大食、條支……，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那裡。每一日從西南那裡飛出去的鴿子，不知道多少。
……
“大人，烏斯藏人的兵力好像削減了很多！”
大唐隴西，到處一片戰火的跡像，滿目瘡痍，傷痕累累，一片殘破的北鬥城上，一名北鬥大軍的高階都尉望著對麵挺拔的高原，突然叫了起來。
隴西已經陷入苦戰之中很久了。
自交戰以來，這還是烏斯藏方麵第一次出現這種跡像。
北鬥城頂端，哥舒翰傲立城頭，一動不動。他的皮膚白皙，麵容俊美，即便是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也擁有一種驚人氣質和魅力。
不過，哥舒翰能鎮壓西陲，名震列國，成為大**方最頂層的“北鬥大將”，靠的從來都不是儀容，而是強大的實力，還有出神入化的兵法。
哥舒翰的氣息非常淩厲，隻是簡簡單單的站立城頭，就如同一柄出鞘的驚世長刀一般，坐鎮城頭，一次又一次的阻擋住了烏斯藏人一波波潮水般的攻擊。
不過對於烏斯藏人的這種變化，就連哥舒翰也不是很明白。
悉諾羅恭祿是烏斯藏的大將軍王，地位還在火樹歸藏、都鬆莽布支之上，按道理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
“高原上麵出問題了！”
就在哥舒翰的皺著眉頭沉思不語的時候，一個厚重、醇和，又透著一點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城樓後麵，一名穿著朝服，係著玉蟒帶，國字臉，一臉忠厚之相，看起來極其睿智的中年人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上來。
雖然外貌平和，五官也並不如何俊逸，但是從這個中年人身體透露出來的，卻是山巒大海一般無窮無儘的氣息。
哥舒翰貴為北鬥大將，坐鎮西陲，實力冠蓋天下，但是在這名中年人麵前也矮了一個頭。
“老師！”
哥舒翰神色微變，突然一臉激動的躬下身來，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以哥舒翰北鬥大將的身份，放眼天下，能夠讓他低下頭來，如此低姿勢的叫聲老師，放眼天下，也就隻有太子少保，曾經的北鬥大軍主帥，號稱大唐戰神的“王忠嗣”才能做到了。
在大唐，人人都知道哥舒翰曾是王忠嗣的部下，更是王忠提拔的。正是因為王忠嗣他才一步步達到了現在的地步。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哥舒翰和王忠嗣之間的關係遠不止是普通的部下和長官之間的關係。
事實是，哥舒翰完全是王忠嗣一手培養的。
與其說是哥舒翰是王忠嗣的部下，不如說，哥舒翰完全就是王忠嗣一手教出來的學生。私底下，在隴西的界內，哥舒翰也從不稱呼王忠嗣大人，而是稱呼為老師。
太子少保王忠嗣離開京師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知道。隻不過哥舒翰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到達了。
“大戰當前，悉諾羅恭祿絕對不會輕易的抽調兵力。除非高原上生變。”
微風拂蕩，王忠嗣站在城樓上麵，目光望著遠處那杆飄揚的戰旗，還有旗杆下的白色的戰馬。論對烏斯藏和悉諾羅恭祿的了解，沒有人比王忠嗣更厲害了。
當年的兩人本來就是勁敵。隻可惜，悉諾羅恭祿終究還是棋差一招，敗給了王忠嗣。
“高原生變？”
哥舒翰微微皺了皺眉頭。放眼四海，因為特殊的高原地形，烏斯藏可以算是大唐以外，諸國之中最為安逸的國度。
除了大唐在以往幾次和烏斯藏的戰爭中殺上高原之外，其他根本沒有任何勢力殺入那裡。
高原獨特的地形和海拔，使得那裡呼吸困境，外人根本不能在那裡待上太長的時間。有這樣安逸的地理地形，烏斯藏帝國還能出現什麼問題？
“查過西南的消息了嗎？”
王忠嗣突然開口道，神情中似有深意。
“西南？”
聽到這兩個字哥舒翰一下子怔住了，那俊美的臉龐上隱隱閃過一絲錯愕。
大唐西南，十八萬安南都護軍已經戰敗，李正己的數萬援軍也被火樹歸藏奇襲擊敗，這件消息哥舒翰早已收到。
現在的西南，基本已經是淪陷的狀態，難道在這種情況下，西南還能出現什麼轉機不成？
“聽說西南出現了一座獅子城……”
王忠嗣看著遠方，緩緩道。
“哦？”
哥舒翰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王忠嗣，又看了一眼西南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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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安南都護軍，又沒有章仇兼瓊坐鎮，怎麼這麼堅挺？”
茫茫的草原上麵，一頂巨大的牙帳中，一個胡須滿麵，坦胸露乳，身材格外高大的突厥壯漢一邊吃著油香四溢的烤羊腿，一邊有些不耐煩道。
“大汗，大欽若讚和火樹歸藏這次隻怕是遇到對手了。三十多萬烏斯藏鐵騎，加上幾十萬蒙舍詔大軍，全部被困在一個小山頭上，遲遲突破不了。”
大帳裡，西突厥的左賢王開口道。他的氣息浩瀚，無邊無際如同山海一般。
“哦？安南都護軍有這麼厲害？不是說他們隻有十萬不到的人馬了嗎？難道鮮於仲通既然有如此才能？”
“不是的大汗！聽說是一個叫王衝的小孩子，兵法特彆厲害。蒙舍詔和大唐還沒有交戰，他就先在洱海平原建了一座獅子城，現在的安南都護軍也是他在指揮。”
“哦？”
烏蘇米施可汗放下手中的羊腿，眼中終於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大汗，大唐終究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我們要不要幫他們一把？”
左賢王試探著道。
牙帳裡突然一片死寂，隻聽見牙帳裡篝火跳躍的聲音。
現在的西突厥汗國已經極儘全力的在吸引大唐北庭都護府和磧西都護府的軍力了，如果想進一步的幫助蒙舍詔和烏斯藏，那就意味著……
牙帳裡靜悄悄的誰都沒有說話。
“按你說的辦吧。”
良久，烏蘇米施可汗終於點了點頭，開口道。
“另外，查一下那個王衝。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
**厥汗國，高句麗，大食，條支……，大唐西南持久的戰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沒有人想到，缺乏了章仇兼瓊的坐鎮，安南都護軍還能在閣羅鳳和大欽若讚的瘋狂進攻下堅持這麼久。
每個帝國都在采取自己的行動，來幫助蒙舍詔和烏斯藏，有些帝國開始出兵引發一些小規模的戰爭，另外一些帝國則開始想辦法給烏斯藏和蒙舍詔提供直接幫助。
……
夜風襲襲，這已經是停戰相持後的第二天了。
高高飄揚的旗杆下麵，王衝獨自一個人盤膝坐著。他的眉頭皺著，神情中微微透著一絲焦慮的神色。
王衝很少在部下麵前表露自己的真正想法，也有唯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內心中的真實想法。
夜色，王衝的目光緩緩的掠過山體表麵，掠過山下密密麻麻的軍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擔憂。
這是一隻紀律嚴明的軍隊！
這也是一隻曆經考驗的軍隊！
整個西南已經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了，因為這同樣也是西南境內最後一隻軍隊。
隻是此時此刻，王衝卻在這隻軍隊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罕見的疲憊。
大欽若讚的奇襲發揮出了效果，水源問題正在嚴重困擾王衝，還有這隻安南都護軍。
一個人可以三天不吃飯。
但一個人卻不能三天不喝水！
大軍的水源，已經在昨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今天過後，山巒上將不再有一丁點水。就連馬血也耗的差不多了。因為極度的缺水，現在整個安南都護軍都處於一種口乾舌躁，極度容易疲憊的狀態。
雖然戰爭兩天前就已經結束了，但是現在的大軍比兩天前還要疲憊。
現在情況還不是太嚴重，但是王衝心中清楚。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那麼要不了多久，整個安南都護軍將會不戰自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