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支書說乾就乾，風風火火找他表哥去了。反正他是大隊長，時間自由，愛去哪兒哪兒，誰也管不著。
表哥叫梁小軍，前年退休的，大兒子頂替了他的職位，在油庫上班。家裡還有兩個兒子沒著落，跟著種田。
到了梁小軍家，大隊支書走了進去，看見他蹲在地上乾活，笑著打招呼。
“表哥！我有事找你。”
“啥事，你說。”
梁小軍會點木工活，正給家裡做幾條板凳，叮叮當當地敲打著。
“陳富貴要退休了，我想買他的工作，開口要一千塊，是不是貴了點兒？告訴你家老大，明天去油庫好好宣傳，臊臊他的臉。”
聽說陳富貴的工作要賣，梁小軍停下了手裡的木工活，驚喜地站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陳主任的工作要賣？”
“是呀！他小兒子考上了師專，工作沒人頂替。”大隊支書憤憤不平，“我想讓我家小兒子去，他獅子大開口要一千塊，這也太貴了。”
梁小軍看了看他，隨後微微一笑：“是有點貴，可我們單位不是一般企業，屬於國有資源。工作關乎到一個人的一輩子，加上單位福利待遇好，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隊支書不以為然：“我沒辦法接受，太貴了，一般人家根本難不出。”
梁小軍思考片刻，問：“你真的不打算要？可想清楚了，我們單位多的是人要。”
“我不要，也要不起。”大隊支書朝梁小軍擺手，“那麼高的價格，不是我能承受的，單位福利待遇再好也是白搭。”
“那咱可說好了，你不要我要，我明天就去找陳主任。”
“什麼？你要？你買它乾啥？”
大隊支書倒吸涼氣，合著他不是來給陳富貴添堵的，是來給表哥送消息的，他要買陳富貴手裡的工作。
“瞧你說的。”梁小軍掏出旱煙，裝好，點燃，吸了一口，“我家就老大有工作，老二還沒有呢。要是陳主任的工作肯賣，我想買了給老二。”
“你真要買？不怕吃虧？那可是一千塊錢。”大隊支書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齒，“不是一百塊錢。”
“一千就一千，關乎孩子的一輩子，有啥舍不得的。”梁小軍緩緩吐出煙圈，感覺這位表弟也太鼠目寸光了，“工作一到手，以後就是穩定的國家油庫工人。
一個月亂七八糟加一塊，最少也有一百塊錢。白乾一年而已，以後每一年都是賺的，老了還有退休，一千塊錢真心不多。”
聽言，大隊支書不說話了，臉色難看。
他想表哥去油庫宣傳陳富貴買賣工作，讓陳富貴難堪，沒想到他也要買，這還宣傳什麼。本來表哥不知道陳富貴的工作要賣，是他多嘴多舌說了出來。
看樣子陳富貴的工作是個香餑餑，要是下手晚了，根本買不到。
“我回去跟老婆子商量商量，要是她同意，我也想買。”
說完，大隊支書拔腳就走了，生怕晚了買不到陳富貴的工作。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一千塊錢看著是多，拿出來也肉疼。
要是跟兒子的前途比，似乎也沒什麼，不就白乾一年，餘下的錢全是自己的，比做啥營生都劃算。
他怎麼沒想到？巴巴兒地跑來告訴表哥，還跟陳富貴嗆聲，真是腦袋缺根弦，短視了。
誰有這種好消息都得死死捂住，不讓人知道，他倒好，四處宣揚。
無意之間多了表哥這麼一個有力競爭對手。
跟老婆子商量不過是個借口，家裡的事基本上都是他說了算，唯一不稱心的是家裡的兒媳婦們。
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來，得跟她們商量商量，他手裡沒那麼多錢，得讓家裡的兩個兒子湊湊。
買工作是大事，他們應該不會反對。
陳富貴剛到單位，看門的老遊喊住了他：“陳主任！我想問問，你退休後，工作賣嗎？”
都是一個單位的，大家都知道陳主任快要退休了，家裡的小兒子考上了大學，工作機會用不上，個個都盯著。
這在油庫不是什麼秘密，隻要沒人吃飽了撐的去舉報，上頭也不會有人來過問。
隻要買賣雙方達成一致，不鬨出問題，沒誰管你的工作是怎麼來的。屢見不鮮的事，誰都心知肚明，何苦找麻煩？
“你也想要？”陳富貴下車，跟老遊交談，“賣是肯定要賣的，我家沒人來頂替，你是自己買還是幫人問的？”
“我自己買。”老遊小聲回答，“我小兒媳婦沒有工作，兒子在手套廠上班，效益不是很好。要是他媳婦有工作，日子就會好過些。陳主任！你的工作打算賣多少錢？”
陳富貴也壓低聲音：“一千塊。要就拿著錢來找我，過時不候。”
“行，我晚上回去跟家裡人商量，明天給你答複。”老遊笑著點頭。
一千塊看著很多，從一輩子的長遠來看，真不算什麼。也就運氣好，遇上了，要是沒遇上，拿著錢都找不著機會。
“可以。”陳富貴跟老遊說定，去了辦公室。
“陳主任！你來了！”看見他出現，又一個油庫職工走了過來，“聽說你的工作要給彆人？給我怎麼樣？”
“老遊說想要，明天他要是拒絕了，我再找你。”陳富貴招呼人坐下，“都是一個單位的，咱也講究一下先來後到。”
來人沒有意見，畢竟老遊說的更早。
“可以，要是老遊不要了，可得想著我，我家裡的小舅子正在待業，正愁找不到機會呢。”那人食指和拇指搓了搓，“這個你放心，隻要答應了，絕不討價還價。”
陳富貴看了他一眼：“無所謂，誰來都是一樣的，工作家裡沒人用，不如給需要的人。老遊第一個提起，先緊著他，他要回絕了就找你。”
“那就謝謝了！”話說完，那人走了。
沒過幾分鐘，來了第二個人，同樣是來問工作的事。
之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一個下午，一共來了十一個人詢問。
陳富貴感覺腦袋都大，平日裡沒看出來，怎麼單位這麼多人等著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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