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把人支開，彆壞他的好事。
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大太陽，元明拒絕。
“我在海城誰都不認識，怎麼跑？我不回去，也不去跑業務，就跟著你們走。”
那架勢，仿佛他才是廠長。司機看看他，繼而轉頭看看趙清隼，眼裡都是同情。
元明真抖起來了，以前對趙廠長那叫一個點頭哈腰，溜須拍馬，言聽計從。自從他姐夫去了市委組織部，氣焰是一天比一天囂張，連廠長都安排不了他。
廠裡養著這麼一尊活菩薩，也是夠鬨心的。
偏偏他還是供銷科長，在其位，不謀其政。工資照拿，活不乾，誰能拿他怎麼著。
李青香看出來了，趙清隼也拿元明沒轍，元明的確是跟來搗亂的。他是供銷科長，他不去跑業務誰去跑？
但這是人家服裝廠的事，她懶得理會。有車回去她就回去，沒車就再等等，來都來了，帶著三孩子在海城走走看看也沒啥。
上輩子沒來過，這輩子彌補自己也不錯。
隻是眼下的海城沒有後世繁華，到處都是灰撲撲的，寬敞的馬路也沒幾條。再過十來年，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變化很大。
“你要跟我們走也行，站在一旁彆說話，就守外圍。”
趙清隼不指望元明給廠裡跑銷售，更不希望他多嘴多舌，壞了好事，提前說明白，算是給他一個警告。
要是不聽，他回去直接開會嚴重批評，撤職。
廠裡的供銷科長，必須配合他把廠裡的業務做好，做不好，換有能力的人來。
元明眼睛眯了眯，沒說話。
王思倉最終沒有提前離開，跟著趙清隼一起，開車去了百貨公司對麵的馬路上擺攤。
期間，趙清隼還去銀行把一萬塊錢存了起來，李青香的建議很好，誰也不知道會在海城待多久，拿著那麼多錢實在不安全。
萬一不小心丟了，他賠不起。那可是工人們的工資，還有要給紡織廠布匹的回款。
喇叭褲擺在顯眼的位置，不少買菜的老太太走過來問價格。
聽說要三十塊，都覺得貴，扭頭走了。
一個上午零零散散賣出去兩三條，中午下班，一群騎著自行車的年輕姑娘路過，看到褲子，個個眼睛發亮。
“啊！這就是喇叭褲，沒想到來了我們這邊，還說下午下班去廣場那邊找呢？一條三十塊是吧？不要布票對吧？我拿兩條。”
“我也要兩條，就要小妹妹身上的尺碼。這襯衫也不錯，很特彆，給我來一件。什麼？沒有？這是預售版？”
李青香故意教陳雪這麼回答客人，顯得她身上的衣服特彆。
有人好奇：“啥是預售版？”
“預售版就是這款衣服，我們隻做出來兩三件，是樣品，準備拿給訂貨的客人看的。如果他們覺得還行，我們馬上回去生產，要不了多久，海城就能買到。”李青香代為回答。
趙清隼和王思倉都聽傻了，還能這麼理解沒做出來的產品？又學了一招。
“這衣服好漂亮，趕緊做出來吧！配上喇叭褲很好看，要是有我一定買。”
“我也要，這不該是一套的嗎？為什麼隻賣褲子？不賣衣服？我都不知道該搭配什麼衣服穿，要是早就配好的，我負責掏錢就行。”
“對對對，我買了褲子，還不知道上邊該穿啥，這麼好看的短袖，怎麼不趕緊做出來？”
收錢的趙清隼大聲回答：“有，有，有，等我們回去馬上做，做好就送來海城賣。”
“還在這裡賣嗎？可彆去廣場了，就來百貨商店對麵，我們上下班往這裡經過。”
“是呀！來這裡賣吧！有襯衫，我保證買兩件，天天換著穿。”
“我也買兩件。”
“我也要。”
大家正說得熱鬨，走來一位戴著眼鏡，謝頂，微胖的中年人。他走過去，拿起一條喇叭褲看了看做工，再看了看賣的熱火朝天的趙清隼，問王思倉。
“你是哪個服裝廠的？怎麼沒在海城見過？”
王思倉指了指趙清隼：“他才是服裝廠的廠長，我是棉線廠的，你要不要買點棉線？”
中年人一愣，看了眼趙清隼，見他很忙，沒急著過去搭話。
元明從他身後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牡丹煙來，抽出一支，恭恭敬敬遞上：“來！請抽煙，我是服裝廠的供銷科主任，有啥事你可以找我談。”
中年人沒接他的煙，好奇地打量著他：“你真是服裝廠的供銷科主任？”
元明點頭：“是是是，我就是。”
“那位收錢的是你們廠長？”中年人又問，語氣明顯露出鄙夷，甚至帶著一點嘲諷。
他沒有刻意掩藏，明明白白擺在麵上，大家都聽出來了。
元明自然也聽出來了，隻是假裝沒聽懂，笑得一臉討好：“我們廠長喜歡收錢，心情愉快。”
“嗬！這麼說你們廠長是個傻子，舒舒服服指揮人的活不乾，愛站在大太陽底下賣苦力。”
中年人言詞犀利，說得元明心中惱火萬分，卻不敢跟人翻臉，依然討好地笑著：“是，他是個極其較真的人。收錢是大事，他不放心交給我們。”
中年人沒說話，問王思倉：“車上的褲子都是廠裡帶來的？知道還剩下多少不？”
王思倉估算了一下：“總共帶了一千條來海城，昨晚上賣掉了三百多條，今天中午賣了一波，大概四百條沒了。”
“不能再賣了。”
中年人抬腳要去找趙清隼，被元明攔住：“同誌！您是想吃下這批貨？如果想，找我談也是一樣的。我是供銷科長，有權利決定貨物的去處。”
他的本意是要彰顯他在服裝廠的能力，聽在中年人的耳朵裡卻變了味兒。一個供銷科長，爬到了廠長的頭上作威作福。
那位廠長似乎根本不在意，他隻專注他要乾的事，這人一看就是個乾事的。供銷科長一瞧就是個溜須拍馬的，這種人最可惡。
屁本事沒有，還喜歡自吹自擂，以為自己多聰明，能把控全局。
實際上呢？
人家那廠長根本就不鳥他吧？
要真的理他，就不會自己去收錢，該讓供銷科長去。
“我不想跟你談，你不夠級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