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隻想讓爸走得安心。”邱驚雷說著，眼眶濺紅。
邱母無聲之中歎了口氣，轉頭繼續縫著褲子：“老大！爸媽對不起你。可爸媽沒啥本事，不得不巴著你不放。”
“媽！過去的事就彆提了，我是家裡的長子，少不得要為家裡多考慮一些。我能理解，沒有怨怪你們，風兒很好，不比誰差。”
邱驚雷也知道自己吃虧，可能怎麼辦？
父親病病歪歪，他要是去入贅，底下幾個弟弟該依靠誰？
就算他每個月給家裡寄錢，那也比不上給他們安排個工作實在。
二弟三弟的工作已經解決了，四弟五弟他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學過啥手藝。
其實他想送四弟去學開車，隻是一直沒找著門路。
“是，你做得很好，全村乃至全公社，沒人不誇你媽我養了個好兒子，還娶了個好兒媳婦。”對於這點，邱母很自豪。
唯一傷心的是，老大不能留在部隊發展。
隻要是個人都知道，留在部隊是最好的，可為了家裡，他不得不回來，窩在這山溝溝裡。
“我媳婦乖巧懂事，能乾體貼，還給我生了三個孩子，很好，我很滿意。媽！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真入贅任家，也許過得不如現在。”
邱驚雷的話讓邱母一愣，詫異萬分：“真的？你真這麼認為？”
“唔！”邱驚雷微笑著點了點頭，“風兒嫁給我任勞任怨，勤儉持家，精打細算。不管我說什麼，隻要合情合理，她都不會反對。
若是去了任家，我會覺得矮人一頭，不管我怎麼努力，乾出的成績，人家都會認為是靠著任家才有的。
我想過了，也許這就是我跟風兒的緣份，老天注定的，跑都跑不掉。”
邱母看了看大兒子，壓在心間的大石忽然四分五裂，分崩離析。她一直藏在心裡的愧疚，猛然間煙消雲散，嘴角露出一絲笑。
“你能這麼想，媽心裡很欣慰。老大！你的福氣在後頭呢。風兒是個好女人，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對你極好，等房子蓋完，你就什麼都有了。”
邱驚雷向往著：“是，等房子蓋好，我就什麼都不愁了。我老丈人給定了四樣家具，三樣都是大件。
一個衣櫃，一個矮櫃，一個菜櫥，還有一個臉盆架。說是送我分家，外加給風兒陪嫁的，我大姨姐也有一套。有了這幾樣家具，基本上一家人夠用了。”
邱母很吃驚：“你老丈人這麼破費，這些家具可不便宜。”
“家具廠定製的，會跟蓋房子的木材一起拉回來，想來應該不便宜。連油漆都上好了，拉回來擦一下灰塵就能用。”
邱父動了一下，應該是熱了，邱驚雷的視線落在搖椅上，拿起扇子，輕輕給邱父扇著風。
不敢扇的太大，怕老父親受涼。
邱母依然低頭縫褲子，爭取今晚做好，明天就給老頭子穿上。
這是她答應他的。
陪著邱母坐了一會兒，邱驚雷被趕回來睡覺，明天他要早起去市裡上班。
見他進屋，陳風急迫地問：“怎麼樣？媽怎麼說？”
“我建議媽把老三的婚禮一起辦了，媽說他沒地方住，我說讓老三先住咱們的新房。風兒！你會不會有意見？”
陳風低著頭想了想，隨後搖頭：“我沒意見，問題是家裡有那麼多錢嗎？”
“這個媽會想辦法。”看床上的兩個孩子睡著了，邱驚雷一把抱起陳風，親了又親，“我就知道你不會反對才敢把話說出去，風兒！謝謝你的寬宏大量。”
陳風笑著捶了他一把：“放我下來，被孩子們看見像什麼話？我們是夫妻，有啥可謝的？我媽說，公公婆婆為我養了個好男人，我該報答他們。”
聞言，邱驚雷心中一滯，慢慢將陳風放下：“媽的話很對，我也得感謝她為我養了個好女兒，以後我會好好報答她的。”
“那當然，我媽沒把我當外人，兒子女兒一樣看待，大姐和妹妹們怎麼樣咱管不著，咱就管好咱自己，該儘的孝不能少。”陳風靠在邱驚雷身上，“要沒有我媽，咱們明年分家了，不知道還要在這屋子裡住幾年。”
“是，我都記得，時間不早了，睡吧！”邱驚雷意有所指地說道。
陳風笑著撲進他懷裡，意思很明顯，要他抱著去床上。
邱驚雷走沒多久，邱父醒了過來，看著燈下正在為自己縫製新褲子的老妻，眼底都是不舍。
他的身體能不能撐到明年正月還不好說，要是三兒也跟著結婚的話，家裡的費用就緊張了。
“三兒結婚，可以不去大兒家裡住，就住大兒空出來的這間屋子。二兒今年年底結婚，三兒明年正月初六結婚吧！再晚，我怕是撐不住。”
邱母的手一抖，針尖刺進了左手食指，她“嘶”了一聲，抬眼看向搖椅上的人。
邱父枯瘦的手撐著搖椅扶手，猛地坐起來，拉過邱母冒出血珠的手指，塞進了自己嘴裡。
邱母臉上帶著微笑，努力壓抑眼眶的熱。
“媳婦！以後小心些，可不能再受傷了。”再受傷他就沒辦法照顧了。
“嗯！我知道，一定不讓自己受傷。”邱母抽回手，繼續縫，“你說的沒錯，老三可以不用去老大的新房結婚，就住他這間。
原本要蓋兩間廂房，現在隻蓋一間就夠了。明天我去趟媒婆家裡，把我們的決定告訴女方，再給老二挑個好日子。”
“行。”邱父點頭，“家裡的事你看著辦，豬肉不夠，看跟誰再買一頭。錢不夠找幾個女兒想想辦法，等二兒三兒都結婚了，就分出去。”
“誒！我聽你的。”邱母答應著，心裡十分痛苦。
男人陪伴了她這麼多年，即便啥都不能乾，隻要有他在，心底也踏實。
忽然說要離去，她萬分不舍。
邱父靠回搖椅，打了個哈欠，再次閉上眼睛，誰也不見的昏暗裡，眼角緩緩淌下兩行熱淚。
若是可以堅持下去，他也想多陪陪媳婦。
隻是他堅持不住了，隻要一到冬天，他每呼吸一口氣，胸脯都像是要著火，疼得厲害。
挨過明年正月初六，他再也不想遭罪。
很好，他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