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帶著貨物出關後,隋玉就打算去張掖一趟,一來一回用十一二天,回來差不多就到九月了,到時候她正好能騰出手張羅搓棉線、織棉布、彈棉花被的事。
明天正好有商隊要離開敦煌往東去,隋玉打算跟他們一起動身。
客舍的生意交給老牛叔和阿水盯著,棉花地裡的活兒L有丁全盯著,趙西平總攬大局,他不在家的時候由小崽守著,隋玉沒什麼擔心的。離開前她還去陳老那裡一趟,托他幫忙留意著棉花的事,若她不在家時有農官上門,由陳老出麵招待最好,因他精通文墨,知曉大漢律例,可以攔住農官征討棉花歸為官有。
“你是怎麼打算的?給老朽透個底。”陳老問,“你發現了新糧種,農官肯定是要上報朝廷的。這是你們住的偏僻,加上沒到秋收時節,所以農官巡查莊稼收成還沒轉到你們這裡來,早一天晚一天遲早會有這事。”
“我曉得,棉花種植茲事體大,肯定不可能瞞下朝廷私自種植,更不能跟朝廷對著乾。”隋玉傾過身子,說:“我在敦煌種出棉花,棉花能紡線能織布,還能做棉被,這對當地的農官來說是天大的功績,他們若是想借此升官,那就要跟我好好商量,我想把棉被、棉布和棉種一起獻到皇上眼前,要他知道會種棉花的人是我。”
陳老了然,“這不難,你的功勞肯定不會被抹去。”
“如果我想讓皇上宣我覲見呢?不是通過旁人把種棉花的法子獻到皇上麵前。”隋玉問,“有可能嗎?”
“你說說你是怎麼籌謀的?”
“吊足胃口,趕在年關把棉種、棉被、棉布、棉衣送到皇上麵前,明年趕在朝廷來使進敦煌之前把今年收的棉種全部種下,屆時隻有兩地有棉種,即長安和敦煌,若長安棉花種死了,敦煌棉花豐收了,我再趁機讓商隊運一批棉被和棉布進京兜賣,這個情況足不足以讓皇上宣見我?”隋玉問。
陳老思索一二,說:“可以一試,不過你想見皇上是有什麼要陳情的?”
“想進長安內城看看,去看看皇宮是什麼樣子的,如果能讓我和趙西平帶著小崽和良哥兒L一起進皇宮,此生無憾了。”隋玉心馳神往,她得意地說:“到時候我給自己寫卷個人誌傳給後代,我的子子孫孫跟後人炫耀:棉花是我太奶奶種出來的,我太奶奶還進過皇宮,得皇上接見,多榮耀的事啊。”
陳老捋了捋胡須,以他對隋玉淺薄的了解,他感覺榮耀於她隻是一方麵,她兜這麼大的圈子想見皇上,必定還有其他目的。
“以後玉掌櫃要發達了啊,我年輕的時候為大司馬效力,年老了還能親眼目睹你們一家崛起,也算是有些運道。”陳老感慨,“你若是男子,有引進和種植棉花之功,封個侯也是可能的。可惜是個女子,也沒生對朝代,高祖在位時,因呂後進言曾賜封過女侯……”
隋玉眼睛一亮,“還有這事?因什麼事封女侯?”
“襲丈夫、兒L子之功得爵位,再一個就是封她親妹子為侯。”
真是了不得,隋玉驚奇,是她無知了,她都不知道曆史上還有過女侯。
她多問一句:“當今的做派如何?()”
陳老又捋了捋胡須,這話問的就有些大膽了,不過此地離長安甚遠,他點評一句也不怕人知道。
“謹慎、賢明。囍()_[()]囍『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陳老抖著眉毛壓低聲說。
謹慎的另一層意思是保守,賢明也代表穩重理智,隋玉大約明白了,她以女兒L身想封侯是沒什麼希望。
“說岔了,跟你說這些是想說你跟趙千戶考慮考慮引著趙明光往農官的路上走,老朽發現趙明光對農事桑事了解不少,你帶領他種棉花,等他長大,讓他走農官的路子,朝堂上轄管農事的官叫大司農,看他有沒有這個運道走上去。”陳老看隋玉一眼,指點說:“你在農事上悟性高,趙明光在這方麵大約是隨了你,你又有引進種植棉花之功,不論是名聲還是功績,這於他都是十分有利的。”
隋玉有些心虛,小崽擅長農桑大概是趙西平之功,以隋良來看,隋家的血脈在農事上實屬沒天賦。
“多謝老夫子指點,您肯跟我們來敦煌是我之幸,趙明光能得您為他籌謀是他之幸。”隋玉誠懇道,她歉意一笑,賠罪道:“以往我在言語上對您多有得罪,是我之過,您大人大量,彆跟我計較。”
陳老大笑,他點了點她,說:“你這人太勢利,於你有利,你立馬拋卻一切鄙見,端著恭敬的態度討好人。”
隋玉不承認“勢利”這個詞跟她有關,她笑眯眯道:“您對我有偏見。”
“正如你對老朽一樣。”
“誤會,天大的誤會。”隋玉起身往出走說:“跟農官打交道的事就托付給您了,我大概能在半個月之內回來。”
陳老沒說話,算是應下了。
隋玉站在客舍外看著天上的火燒雲,目光下移,她看見坐在河邊樹下絞棉籽的仆婦,阿水、花妞和阿羌都圍坐在旁邊,她們跟仆婦一起絞棉籽,順便跟著她們學說匈奴話。
這三個丫頭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跟庫爾班和安勒學了不少龜茲語,現在又抓住機會學匈奴話。
“嫂嫂,小崽帶著大壯去地裡看棉花了,棉花好像又要澆水了。”阿水喊。
“好,我也去地裡看看。”隋玉回去拿上草帽戴上,出門往南走,過河沒看見人,沿著地壟往西,一眼看見橫躺在床上像個人一樣睡覺的黑狗。不等她出聲,它立馬灰溜溜地從床上跳下來,怕挨打,它心虛地繞圈走到河邊去舔水。
“人呢?”隋玉喊一聲,她瞥著豎起耳朵偷聽的狗,告狀說:“丁全,狗又溜上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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