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離開長安的商隊眾多,帶著暖意的北風裡,悠揚的駝鈴聲不絕於耳。

駱駝負重,蹄聲也重,踢踢踏踏之下,煙塵如霧,半天走下來,黑發蒙灰變成灰黃色。

駱駝去河邊飲水,人也跟著停腳歇息,隋玉先將裹著桑果的麻布提遠些攤開繼續曬著,這才去河邊洗臉拍灰。

“這要是下場雨壓壓灰,路上就沒這麼嗆人了。”小喜叉腰籲氣。

小春紅揚起巴掌,斥道:“胡說八道,若是下雨,我們還怎麼趕路?”

小喜吐了吐舌,自己動手輕拍下嘴,禱告道:“我胡說八道的,天爺爺你彆當真。”

“快秋收了,這段時間應當不會下雨。”隋玉拄著膝蓋站起來,催促說:“喝水的喝水,撒尿的撒尿,肚子餓了就填些食,一盞茶後,我們繼續趕路。”

說罷,隋玉去照顧十條白蠶,有七條白蠶已經在吐絲了,這時候它們不吃不喝,不過隋玉還是從桑樹苗上揪幾片桑葉丟進去。

“你不累啊?”宋嫻癱坐在地上,她伸手說:“來拉我一把,我站不起來了。”

“你沒練過,等回敦煌了,你跟著我們一起跑步,日日跑三五圈,習慣了就不覺得走路累人。”隋玉走過去一把扯起她。

宋嫻沒吭聲。

隋玉笑笑,她去翻看桑果。

一盞茶過去,後麵的商隊趕了上來,隋玉趕忙召集人和駱駝繼續趕路,她帶人走了,後麵的商隊停下歇息。

隋玉拉開距離走到一旁的豆子地往後看,奈何駱駝踏起的煙塵太重,模糊了後麵商人的臉,她也認不出是不是相識的商人。

又走一個時辰,宋嫻實在走不動了,她讓仆從拆下駱駝馱著的布匹,她騎坐在駱駝上,仆從抱著草捆,布匹放背簍裡背著。

“玉妹妹,我跟你說,明年再出關,你多帶些駱駝,免得人受罪。”不用受累,宋嫻有心閒嘮了。

隋玉指了指前後的商隊,每個商隊都有人徒步走路,有駱駝有餘錢的情況,大夥兒都儘可能多載貨,東來西往一趟多費事,一來一往就是半年,這種情況哪會考慮人是否受累。

走商本就是受累的活。

宋嫻不說話了。

駱駝耐饑耐渴,早上喂一次,晌午遇河解個渴,馱著重物走到天黑還是神采奕奕的。

“娘子,晚上歇嗎?”張順問。

隋玉搖頭,說:“不歇,沒進山路好走,紮幾個火把照亮,我們繼續走。若是晚了,洪池嶺上下雪了,我們可要遭罪了。”

張順鬆口氣,他也擔心越往西越冷,若是洪池嶺下雪早,人和駱駝都要遭罪。

後麵的商隊見前麵的商隊燃起火把,他們也紮上火把照明,跟著前麵的商隊繼續走。

行至半夜,路過一個村落,隋玉讓駝隊加快速度,仆從牽著駱駝舉著火把大步跑起來。

宋嫻直起身,她警惕地攥著砍柴刀四處逡巡,不知誰舉著火把從她旁邊跑過,借著火

光,她突然看見麥地裡站著一個人,麵無表情的人臉突然闖進視線,她嚇得差點從駱駝上摔下來。

後麵的商隊也跑了起來,遝遝蹄聲響,應和著前麵淩亂的蹄聲和腳步聲。

宋嫻回頭再看,黯淡的月色下,麥地裡沒有突兀的黑影,隻有麥苗摩擦在一起的唰唰聲。

她一時無法斷定是不是眼花了。

酒罐子裡的酒液震蕩,風裡似乎也有了酒香,月色下暗色沉沉的村落被遠遠拋下,隋玉吹響哨子,駱駝慢下步子,人終於能大口大口呼氣。

“怎麼回事?()”宋嫻跳下駱駝問。

我聽客商說過,位於偏僻地方的村莊容易生匪生賊,從商隊裡隨便扯走一匹布夠他忙活一整年了,若是扯走一匹綢緞,蓋房娶婦是不用發愁了。?[(()”隋玉清了清乾得發疼的嗓子,她回頭往後看,後麵的商隊也趕來了,她咽了咽口水,說:“那個商隊也在跑,估計這個村落真有賊。”

“我剛剛在麥地裡好像看見人了。”宋嫻悄悄說,“驚得我心裡咯噔一下,差點沒喘過氣。”

“我也看見了。”張順開口。

“繼續走啊,彆耽擱。”後麵的客商大聲喊,“再往前走二裡路。”

隋玉讓張順應一聲,她檢查下駱駝背的酒罐子,酒漬從壇蓋的縫隙裡溢出,好在捆的有草繩,蓋子沒掉,灑的酒水不多。

熄滅的火把吹著,有火苗照亮,甘大甘二趕著駱駝繼續走夜路。

宋嫻走到隋玉旁邊,說:“你摸摸我的心,現在還怦怦跳。”

隋玉笑了,說:“心放肚子裡,這些夜裡打劫的賊隻圖財,種地的人,你讓他殺人他也沒膽子。”

“若是殺人呢?”小春紅探頭過來問。

“除非能將一個商隊的人殺光,跑走一個,這事鬨到官府去,我們河西四郡又要多一群開墾挖渠的人。”隋玉解釋。

宋嫻聽了這話平靜下來,她沉默幾息,問:“若是在關外,遇到今晚這種情況是不是就跑不了?”

“哎,前麵的商隊,可以停下歇歇了。”後麵的客商喊,“停下歇歇,明天我們一起再趕路,你們是要去哪裡?”

張順看向女主子,見她點頭,他高聲喊:“我們去敦煌。”

“巧了,我們同行。”

“停下歇半夜。”隋玉開口,轉而又跟宋嫻說:“商隊請的有鏢師,關外漢人也不少,商隊結伴而行,有這些保障,除非是賊匪比我們人多,尋常人也不敢跟商隊搏命。再不濟,打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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