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翎驚詫地看著血絲自他捂在腰腹間的指縫中滲出,一滴滴滑落在地,濺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的傷口定然很深,所以才會流血不止。竟然會下如此重的手,那刺客真的是要致他於死地吧!也因此,他才會痛下決心要拿下上官朔治罪麼?上官夢溪臉色漸漸蒼白,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本已包紮好的傷口,因方才的一時激動又裂開了。這樣嚴重的傷勢本應躺在**休養才是,但為了見她,他卻仍是強自撐著身子在此處等著。但是她……她來隻是為了替上官朔辯白麼?為什麼?明明她在皇兄身邊過的那樣痛苦,明明皇兄對她那樣不儘人情,她卻還是關心皇兄?而對他……真的已經一點都不在乎了麼?“你的傷口還是再處理一下比較好。”她秀眉緊蹙,淡淡提議道。空氣中飄**的淡淡血腥味令她的胃又有些不舒服起來。他微微一怔,輕輕一揚唇,綻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原來,她還是會在意他的。他眸光無限溫柔地看著她,微笑道:“雪兒,你來替朕包紮可好?”薛紫翎怔忡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這種事讓禦醫來做不是會更好些麼?”他微眯起了眸子,似笑非笑道:“你希望禦醫將朕重傷之事宣揚進太後耳中,給上官朔一個斬立決麼?”雖然遇刺已傳遍至宮內,但他受傷之事,至今卻是除了近衛外無人知曉。薛紫翎神色複雜變幻,終於輕輕一咬唇,緩步走上前去。…………上官夢溪坐在椅上,半敞衣襟,俯首靜靜看著麵前的女子,唇角不自覺地又漾起一絲溫和的笑意。她替他清洗著傷口時那份細致與溫柔,令他心間微微一陣**漾。他仍是記得曾經他不慎劃破手指時,她小心幫他包紮的模樣,那時她眉宇間透出的淡淡的心疼,以及關切地問著他疼不疼時的溫柔話語,他一直都記得十分清楚。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她變化有多大,她永遠都是那個溫柔的雪兒。她的冷漠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害的麵具吧?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雪兒,從今以後,朕會保護你,疼惜你,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所以不用再戴著冷情的麵具,重新做回以前那個溫柔的雪兒吧!“雪兒,進宮做朕的妃子好麼?”他微笑著輕聲開口,眸光柔如春水。薛紫翎身子微微一震,正在包紮的手也不由頓了頓,神色微變,隻一瞬,又恢複了平靜,一邊纏著繃帶一邊淡淡道:“皇上說笑了,我現在已是他人之妻,如何做的皇上的妃子。”“朕已下令讓他休了你,你又可以恢複自由之身,朕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入宮。” 她輕輕抬眸看著他,不齒地一笑:“用權威逼人麼?若他不肯休我,皇上你又打算如何做?直接搶人麼?”上官夢溪眼神微微一閃,臉上笑容斂起,“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一次,朕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了!”聲音雖淡卻透著無比的堅定與威嚴。“但我也曾與皇上說過,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她語氣是那樣的淡然,淡得沒有一絲感情,聲音如平緩的水波,流過無痕。上官夢溪臉色微微一白,嘴角卻仍是扯出一絲笑容:“雪兒,相信朕,朕會好好彌補你,我們一定還可以回到從前的。”她將繃帶用力打了一個結,站起身來,凝眸定定看著他,一字字清晰地自口中吐出,“回不去的!永遠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因為……”“雪兒,不要再說了……”不知為何,她眼裡透出的那種神色令他有一絲心慌起來,心頭隱隱的感知,她要說的是他一直害怕著一直擔心著的事,他不想聽她說出口,所以他急爭開口欲止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薛紫翎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卻很真實的笑意從眼角溢出,不理會他的阻攔繼續道:“因為,我已喜歡上他了。”她的話,仿佛一道霹靂在頭頂炸開,又仿若一柄利劍狠狠刺入他胸口,讓他身體一顫,一陣刺痛瞬時從心中蔓延到全身,心痛的幾令他窒息。果然……她上一次入宮時,他便隱隱察覺到了,隻是仍舊抱著一絲僥幸,希望一切隻是他的臆斷,然而,終究還是被他猜中了麼?她……已經喜歡上皇兄了。儘管他不願不想不敢去麵對這個事實,但如今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自她口中說出,不容他再自欺欺人!他與她終究隻是錯過了麼?薛紫翎輕歎一聲,又道:“兩個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隻能用這輩子的時間給予。錯過的人,錯過的事隻能是回憶。”上官夢溪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輕輕閉上眼,又睜開,“但回憶卻是永遠都存在,是那般的刻骨銘心!即使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忘記,可這輩子依然記得,每當想起來時都會心疼。那張清晰的麵容,那個最想用一輩子來相守的人……隻會讓人更想緊緊抓住!”所以,即便不可能,他也不會放手!絕不!她輕輕一聲歎息:“你這又是何苦?何必?”他目光陡然亮了起來,眼裡的神色,漸漸轉為悲涼,冷冷笑了起來,“朕也隻是要回原本屬於朕的東西罷了!雪兒,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一次,朕都勢必要迎你進宮!”薛紫翎眼眸一沉,唇邊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說到底,他所謂的愛也不過隻是霸道的占有欲而已。她冷笑,淡淡道:“我不會答應的。”“那麼他便死罪難逃了。”上官夢溪微微眯起了眸子,目光卻透著一絲冷意。薛紫翎心頭一顫,憤然地看著他,她沒想到他竟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要脅她!她眼神淩厲如刀鋒:“堂堂一國之君竟也如此齷齪麼?”“他可以用卑鄙的手段從朕這奪走你,朕為何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可否認的,他現在是真的對皇兄充滿了恨意!既然皇兄對他可以無情無義,他又何需再顧念兄弟之情?然而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透出的那一抹比失望更為深切的神色!有惱有恨……如果可以,他也並不想用這種會令她傷痛的方法來逼迫她,但是,就算是不擇手段,他也不想失去她!或許,她能恨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的心中也還是有他的。“如何?若你答應,朕可以免去他死罪。”他麵上依舊笑著,然心卻早已痛得麻木。他是真的不想走至這一步棋,傷她的同時也在傷著自己!薛紫翎麵色微慍,緊緊咬住唇,雙手微微顫動著。她要怎麼辦?答應麼?可是——“紫翎,你不會離開我的,對麼?”上官朔的話再次回響在了耳畔。她曾答應了他會永遠留在他身邊,會當他的眼睛。若答應了上官夢溪,那麼她對他的承諾便是不能實現了麼?那他是否會對她失望,痛心?她與他的心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今卻又要被迫分離了麼?她不想啊!她不想失去他們的未來!可是不答應的話,他便會被定死罪,若連命都失去的話,還有什麼未來可言?她的心在痛苦掙紮抉擇,為什麼她渴求的平靜安寧的幸福總是如此難以得到?良久,她終於微微垂下眼簾,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低低開口:“我答應你。”不過僅僅四個字,說出口卻猶如泰山一般沉重。上官夢溪唇角掠起一抹淡淡的笑,隻是純然的笑意,卻並未有半絲喜悅。“如此,明日朕便陪你一同去見皇兄,將此事說清吧。”上官夢溪凝眉淡淡道,“夜深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吧。”她不再出聲,隻有麵上深沉的痛楚一閃而逝。默然跟著被上官夢溪傳喚進來的侍女出了屋子,方走至轉角處,一聲輕咳傳入耳中,麵前站著一道雪白的身影。她抬眸看著麵前一身雪衣的俊雅公子,眼中閃過的抹詫然,神情依舊淡然無波:“你怎會在此?”然雪衣公子卻隻凝眸看著她淡聲問道:“為何不對他說出實情?”她微微一怔,很快便知道他所指為何,隻輕輕一笑道:“說出來又能如何?”“至少他不會逼你。”若皇帝知道她並非梅吟雪,該會放手才是,這本是他一開始便計劃好之事,這樣他才能輕鬆地帶她走。她輕輕搖頭,苦澀地笑道:“那上官朔便更難以脫罪了。”隻有她是梅吟雪,才有與上官夢溪交易的資本。他靜靜看著她,清逸的臉上似乎湧上一層淡淡的薄霧,霧後的那張臉朦朧縹緲,看不真切他的神情。良久,他才輕輕一聲歎息:“想不到當日一心想要逃離出府的你如今卻為了他犧牲自己。”她淺淺一笑,笑得有些嘲諷與傷感:“世事總是如此難料,誰也無法預測未來會如何發展。”她抬眸看著他,又是輕輕一笑:“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竟然就是雪衣樓主,而我一直視為朋友的琴慕水是你所安排進府內的密探。你與上官朔之間究竟有何恩怨?”
第二十八章威脅(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