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怪寄生魂魄,是一種非常殘忍且巧妙的控製手段,不能以尋常方法破解。所以,吳煊喚出饕餮真靈將寧缺一口吞下,隔斷魔怪與它的主人聯係,再行煉化。那隻仇恨魔怪‘狙如’,很快被還原為精純魔氣,饕餮吐出驚魂未定的寧缺,又繼續煉化這股魔氣,舍棄汙穢力量,吸收其中的因果之力。欽兵魔瞳,由四階下品神通,順利晉升為四階中品,效果增強了一個檔次。這並不是終點,拘靈崖那邊還有大量魔怪肆虐,萬壽村也被濃鬱的仇恨魔氣籠罩,神通可以繼續晉階。隨後,吳煊嘗試搜魂,想從寧缺意識中直接獲取情報,但立刻就發現,根本不現實。“你的記憶太駁雜,垃圾信息過多,而且強行探知會讓你變成白癡,還是讓你自己說吧。”吳煊收回神念,皺眉道。寧缺臉色慘白,對搜魂的痛苦心有餘悸,他不敢隱瞞,張口就道出了一個驚人的信息。“天巫山,想要建立巫國,一個主宰整個東荒,鏟除所有氏族的巫國!”寧缺透露,天巫山野心極大,在漫長歲月中一直蟄伏備戰,積累了非常可怕的力量,若是發動起來,除非十大氏族一開始就聯手,不然結果一定是摧枯拉朽。吳煊聽得心驚,不過仔細想了想,卻是搖頭,“不現實。”當今氏族,是刻意被壓製的產物,在神荒紀元,那個氏族稱霸天下的年代,像皓陽赤禹這種法相境界,也就是個封侯級彆,一府之主而已。直到天武之變發生,幕後的不朽們重新製定規則,讓氏族蜷縮東荒,南蠻妖族崛起,而武道、仙道和中土瓜分另外三處區域,互相製衡。氏族背後的神祇,已經因此利益大損過一次,不可能繼續讓步,哪怕太陰氏風雨飄搖,疆域遭各方蠶食,也無人敢去染指它的寒月聖城,那是底線。若天巫山敢顛覆規則,一定會被找到借口的神祇發兵鏟除,然後駐留大批先天,趁機開疆拓土,統治更多城池。“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但他們好像,並不在意天界的態度……”寧缺遲疑道。“不在意?他們莫非有什麼底牌?”吳煊皺起眉頭,臉色瞬間凝重下來。不在意,說明有足夠底氣,難道,天巫山也擁有九冥真人那樣至強地仙坐鎮?但這也太過匪夷所思,那等擁有伐仙之力的霸主級存在,尋遍仙古也找不出幾位,屈指可數,山海界不過曾經人界的一小塊區域,不可能並存兩位。那就隻剩下兩種可能。要麼,天巫山投靠了幕後的一方勢力。要麼……他們培養出了一頭無法想象的魔怪,連不朽者也要忌憚!“無論如何,必須阻止他們!”吳煊臉色難看,聯係到拘靈崖的牧魔一事,他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六萬年源源不斷培養魔怪,讓它們一次次融合壯大,最終會得到什麼?滅世魔怪!不管天巫山的目的是善是惡,是為了私心還是為了拯救人族,這種養虎為患的行為,都不允許繼續下去,那種層次的魔怪,不可能有絕對保險的製約手段,萬一掙脫出來,山海界的末世就到了。“的確應該阻止,天巫山絕非善類,讓那群老怪物分疆裂土,隻會比氏族更加可怕。”寧缺似回憶起了什麼痛苦的往事,眼裡滿是仇恨。“對了,他們這次派你對付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想應該不是謀奪我傳承那麼簡單。”吳煊問道。“當然不是,”寧缺搖頭,指著饕餮真靈道:“世人隻關注你的神通秘術,但天巫山卻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你吞噬魔怪的能力,尤其是你還得到了青蓮大師的傳承,煉化魔種之術。”吳煊聽得麵色發冷,天巫山,這是擔心自己搶了他們飯碗,威脅到他們的利益。寧缺繼續補充:“其實早在三年前,天巫山就曾暗中出手,擒住丹木宗的神通者霍仲賢,得到了煉化魔種之術,後來又……咦?”說到一半,寧缺愣住了,他想說天巫山多次襲擊鳳鳴公無果,卻感到思維一陣混亂,記憶支離破碎,不連貫。“什麼?還有這種事情?”吳煊大怒,同時疑惑,自己前幾天才見過霍仲賢,並未聽他提過。寧缺連忙道:“吳宗主彆急,他們經過檢驗,發現魔種局限性極大,不想因此與丹木宗鬨翻,就放他回去了。”吳煊這才安心下來,他不希望再有朋友因自己受到傷害。隨後寧缺解釋,當年天巫山試驗魔種,發現它的傳染性沒有預想那麼誇張,隻感染數頭魔怪就沒了作用,而且被感染的那些子魔怪,也都不具備魔種的傳染效果。最後的結論是,這種方法門檻高,費時費力,魔種隻能對付化形魔怪,還有時效性限製,完全就是個雞肋,應付不了突發的魔災。吳煊對此並不感到意外。肆虐山海界幾十萬的魔災,哪有那麼容易被破解,青蓮大師的偉大之處在於,讓巫師之外的修行者也擁有了對付魔怪的方法。哪怕門檻是達到第五步境界,還要精通煉丹之術,終究也是一道曙光,足以照亮這個黑暗紀元。村民死亡釋放出了大量魔怪,吳煊不敢繼續耽擱,於是抽取寧缺身上的願力,反過來鎖住他魂魄,形成一種製約,便讓他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願力,是寧缺剛才乞求贖罪時浮現,正因為感應到它,吳煊才手下留情,決定留下此人性命,試試願力枷鎖的效果。吳煊再次遁入地下,往拘靈崖方向移動。斷崖這邊的景象慘不忍睹,滿地殘屍斷臂,血腥味濃重到嗆鼻。幾千村民隻剩下七八百人活著,而且沒一個精神正常,意識被魔怪影響,或自相殘殺,或大笑大哭,甚至還有捧著屍體在啃食的。“呃啊啊!孫……孫兒錯了,南契爺爺,饒……饒命……”剛才還凶威滔天的天巫衛,現在抱著頭滿地打滾,鼻涕眼淚和著泥土糊了一臉,慘嚎聲驚天動地。嗖嗖嗖……忽然間,天空中有數十隻魔怪聚集在一起,濃重的魔氣終於化形,在肉眼中顯化出來,變作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模糊人影。他很年輕,麵孔稚嫩,一副少年模樣,比較特彆的是,那一雙狹長的眼睛裡竟無眼白,而是漆黑一片,仿佛邪魔之瞳,顯得無比可怖。任誰看到這種形象,也不敢與大慈大悲的巫師聯係聯係起來。南契轉頭,目光掃視全場,將周圍一切納入眼中,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我巫師血脈向來短命,且不能正常修行,於是老夫廣開長生之門,賜無漏寶體於你等後人。卻不想,你持寵而嬌,膽大妄為,連我天巫山牧魔大計都敢破壞!”“爺爺饒命!孫兒知錯了。”天巫衛強忍著魂魄劇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個勁地磕頭。“饒命?”南契冷哼一聲,陰森森道:“爺爺當然會饒你性命,這次為你所累,連我也要付出巨大代價,不將你魂魄熬煉至陰壽耗儘,我怎能解去心頭之恨?”天巫衛聞言,徹底絕望了,他知道自己這位祖爺爺素來說一不二,做出的決定不容更改。既然南契翻臉,忍耐多年的他也終於爆發,破口大罵道:“老東西,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讓老子給天巫山當狗,不就是看重我是你子孫,不容易背叛麼?你們這些欺世盜名的狗屁巫師,整天裝出一副悲天憫人姿態,暗地裡卻養魔自重,不知做了多少惡事,害了多少好人。喪儘天良的老怪物,我替天下百姓祝你不得好死!”“罵完了?”南契麵無表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罵完了就出來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待著,你會喜歡的。”說完,他飛到天巫衛身前,伸出細嫩潔白的左手,掐訣,念咒,最後輕輕勾動手指。噗通!天巫衛歪倒在地,頭顱飄出一團朦朧靈體,被南契收入袖中,毫無抵抗力。就在南契皺著眉頭,準備收拾殘局的時候,忽然臉色一變,扭頭對著拘靈崖厲喝:“何人觸犯我天巫山禁地?”在他感應中,拘靈崖的怪異力量突然開始衰減,以這種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失去那種神奇效果。怪異,絕不會自行消泯,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動手腳!“這塊罪惡之崖,害人無數,還是毀了比較好,南契巫師以慈悲為懷,想必應該能理解吳某一片苦心。”山崖內,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大義凜然,充滿了正義感。“你是吳煊?無知小兒,你闖下大禍了,趕緊住手!”南契氣急敗壞,迅速往山崖衝了過去。由不得他不心急,拘靈崖能使凡人魂魄打破極限,陰壽與地仙相當,意義太過重大了,天巫山許多計劃都與它息息相關,不允許有絲毫閃失。魔怪乃無形之物,山崖自不能阻擋,南契的化身很快闖入崖內,殺氣騰騰地奔向神念中的那團‘異物’。遁術並非萬能,神通者雖能融入水火土木,但終究不是自然生成,就像水中一塊冰,忽略的時候不起眼,但若被人注意到,就無所遁形了。“本公子為民除害,何錯之有?怪異乃是邪物,無法毀滅,隻能削弱,你們對它如此看重,連幾十年恢複的時間都等不起,顯然已被它控製了思想,墮入魔道。”吳煊沒有與南契糾纏,就在山體內左突右奔,與他玩起捉迷藏。而饕餮真靈藏在暗處,收斂一切氣息,默默吞噬周圍的怪氣。南契感受著拘靈崖力量越來越弱,實在心急如焚,聞言怒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懂什麼?根本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這片怪異地能讓巫道大師輪回不死,還能培養魔怪研究它們特性,是我天巫山對抗魔怪的根基所在,對山海界的價值無可估量。”“與天下百姓的安危相比,些許犧牲算什麼?老夫今日在此,決不允許你胡作非為!”“慚愧,慚愧,”吳煊仿佛突然驚醒,羞愧萬分地說道:“原來是我錯怪你們了。”隻不過,他嘴上說的是一套,現實做的又是一套,他不僅沒停止吞噬怪氣,饕餮嘴巴反而張得更大了。至於本尊,跑得比兔子還快,耍得南契團團轉。“知道錯還不趕緊住手?”南契氣得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