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這晚,戚帥把岑汐約出來,把所有真相都跟她坦白。他知道她馬上要結婚了,他知道不能打擾她,可是他實在受不了了,他不能眼睜睜的看周閒死,不能讓周閒就這麼帶著遺憾離開。他來做這個壞人。哪怕被周閒或者秦時曜打死,他也一定要來告訴岑汐真相。“霍文菲小時候欺負過你,老大恨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喜歡她,用霍文菲欺騙你,隻是因為這樣你才會相信他真的變心。”“你找他那八年確實辛苦,可是他比你更痛苦,為了你三年牢獄,出來又為了我奔波三年,他覺得終於可以去見你了,你知道他多高興嗎,興奮的幾個晚上沒睡,怕你嫌棄,把自己裡裡外外收拾一遍,還學人家噴香水,跟你道歉的話都用手機錄著練習了一遍又一遍,為了給你買個禮物,跑遍了整個城市。”“可老天他就是不開眼啊,回常安的票都買好了,突然胃就疼了,其實早就疼了,隻是以前沒當回事,吃點藥,忍忍就過去了,讓他去醫院也不去。”“就那天去了,他說讓你看到你肯定要心疼了,所以得去醫院拿點管用的藥,醫生的原話,‘就目前來講,胃癌中期如果手術成功,50%的術後患者有五年存活率,當然,具體看術後情況’”“岑汐,他那時候才25歲啊,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被判了死刑,我們都是正數著過日子,他是倒數著過人生啊,過一天就少一天,如果他自私一點,他肯定會找你,你那麼愛他,肯定也會好好陪著他,他會有個很幸福的五年。”“可是他不敢,他說他已經扔下你一次,他不能再把你扔下一次,他的生命有限,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不能自私的用五年消耗你的一輩子,他說,你會走不出來,他怕你活不下去。”“他去榮風,是要把屬於你的東西都給你拿回來,他要你餘生無憂,希望你不會像他一樣,短暫的一生都在為錢奔波,他痛恨錢,但希望你永遠不會成為金錢的奴隸。”“他親手把你推給秦時曜,他也很痛的,你不知道他哭了多少次,你能看出來他越來越瘦吧,其實他的情況已經不太好了,現在帶的是假發,出門還要往臉上抹點妝。”“文煜哥給他聯係了專家,得出國,可他非要等你婚禮結束再去,他說這一走,保不準就是永彆了,他想看到你嫁人再走,他怕死在外麵,他說隻要看到你嫁人,他就是死在外麵也沒遺憾了。”“岑汐,我求求你,去勸勸他吧,雖然希望不大,但還是有希望的,有希望總得去試試,萬一能活下來呢?”“岑汐,他從來隻聽你的話,如今他的命全在你手裡,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去看看他吧。”夜色幽深。 岑汐使勁縮著身子,裹緊羽絨服,還是覺得冷。身體顫抖的厲害,她想回家,她想見秦時曜,她不要再聽戚帥說話。“你彆胡說八道,你快回去,我不想聽你說話,今晚我沒見過你,對,我沒見過你,你彆再來找我了,你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我不信……”她嘴裡念念叨叨的往前走,慘白的臉色帶著茫然之色,不停的搖頭,“我不信,不信。”戚帥在她後麵喊,“岑汐,我不會拿老大的命開玩笑!他真的快死了!”“你騙人!”岑汐突然受了刺激般,轉身跑向他,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捂他的嘴,眼睛瞪到最大,瞳孔裡是最深的恐懼。“他才不會死!他身體那麼好,他怎麼會死!你不準咒他!快把話收回去!”戚帥見她這樣,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動不動,就這麼讓她捂著嘴。他這樣安靜,岑汐崩潰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你騙人,他不會死……”戚帥蹲下身子,掌心在她腦袋上揉了下,艱澀的開口。“我帶你去見見他,好不好?”…………周閒這一覺從中午睡到晚上,睡的頭疼欲裂。窗簾是拉上的,房間裡一片昏暗,他沒開燈,也沒把手機開機,不想聽霍文煜的嘮叨,他連家都沒回,直接搬到了酒店來住。現在隻等著初九,初九一過,他就可以離開了。閉上眼打算再睡一會,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應該是戚帥,隻有戚帥知道他在這裡。“你去買點粥吧,我一會睡醒了吃點。”沒人應,燈也沒打開,隻有淺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床邊沉下去一角,有人坐下了。周閒伸手按在額頭,等那股炸裂的痛感消失,才偏頭瞧過來,隱約覺得不像戚帥,正準備仔細瞧,那人突然開口了。“我愛你的時候,你告訴我你不愛我,我好不容易要放棄你,又讓我知道你為我坐過牢,現在我要結婚了,又讓我知道你愛我,讓我知道你快死了,周閒,你是不是故意的?”冷不防聽到岑汐的聲音,周閒以為是在做夢。下意識撐著胳膊從**坐起來,伸手開了床頭燈。映入眼簾的,正是岑汐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你怎麼,”周閒突然頓住,戚帥,一定是戚帥跟她說了什麼,周閒憤怒又惶恐,他試圖擺出冷漠。“你彆聽戚帥亂說,我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啪!岑汐重重甩出一巴掌,路上平息了一點的情緒此刻又在他的否認中崩潰。“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總這樣,把你自己的意願強加給我?你怎麼知道我不能承受?你要瞞就瞞一輩子,你要瞞就滾的遠遠的,永遠彆讓我知道。”她一拳接著一拳捶在他胸口,見他臉色蒼白,怕打痛了,又不敢下死手,恨的咬牙切齒。“我結婚關你什麼事,是你把我推給秦時曜的,我都要結婚了,你就滾啊,如果你早點滾,戚帥就不會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快死了,你為什麼不滾啊,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死就死遠點,為什麼要讓我知道!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啊,為什麼現在才讓我知道,周閒,我討厭你,你為什麼總這樣啊……”她哭的歇斯底裡,周閒見她這樣崩潰,心痛的不行。事到如今,他也裝不下去了。抓住她捶在胸口的手,微一用力,直接把人抱進懷裡,雙臂收緊,聲音嘶啞。“對不起。”“我不要聽對不起,”岑汐在他懷裡哭到身體抽搐,“周閒,你不要死,你去看病好不好,你不要死。”“好,”周閒把臉埋進她的脖頸,淚水滾滾而下,“我去看病。”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小,周圍慢慢恢複寂靜。岑汐微弱的聲音帶著空洞的絕望,“你很討厭你知道嗎?你這樣,讓我怎麼安安心心的去結婚?”周閒抱著她,沉默少許,問她,“你……愛上秦時曜了嗎?”“愛上了,我愛上他了。”岑汐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你應該早點開口,真相來的太遲了,你是有苦衷,但是你給我的信息是你不愛我,是你厭惡我,我最狼狽最痛苦的時候,是秦時曜一直守著我,周閒,太遲了,我心裡還有你,但是我不能辜負秦時曜,你懂不懂?”“懂。”周閒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輕聲道:“所以你不要糾結,我去看病,你安安心心的結婚,你早就不欠我什麼了,不要總想著愧疚,你有資格追求你的幸福。”他把她從懷裡拉開,掌心貼著她的臉,憐惜的吻去她眼角的淚。“岑汐,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當年我選擇走這一步,就想到了今天這個結局,你不要為我難過,秦時曜是值得你愛的,好好愛他。”…………從酒店出來,岑汐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給秦時曜打電話。“秦時曜,你忙完了嗎?來接我吧。”掛了電話,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腦袋被人揉了下。岑汐從膝蓋中抬頭,瞧見來人,強忍著的眼淚又奪目而出,她朝他張開雙臂,聲音溫吞沙啞。“抱抱我。”秦時曜上前一步,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低沉的嗓音帶著安撫,“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嗯?”岑汐摟住他的脖子,“先回家,回家我再告訴你。”秦時曜把她打橫抱起,離開的時候,似有感悟般抬頭看了一眼,對上三樓窗前那雙複雜的眸子,心微微沉下去,又隱約覺得不安。等到了家,聽岑汐把整個故事講完,他終於明白這股不安來自何處。周閒,快死了?他有過這種猜測,後來又否定,不敢再往深了想。也是,隻有這個原因,才能很好的解釋周閒當年的離開。秦時曜看著鑽進被窩的岑汐,喉間忽而艱澀,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嗎?岑汐會回頭嗎?會回去找周閒嗎?極深的恐懼籠罩著他,秦時曜掀開被子躺進去,從後麵抱住她,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脖子裡,被子下的手也一寸寸的遊走。岑汐腦子裡正想著事,怕癢的轉過身,她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突然來興致,但當轉頭瞧見他眸底的恐懼時,又突然明白了。“秦時曜,我不會離開你。”身上的男人隻是頓了下,沒有停止動作,岑汐察覺到他加深的不安,也不忍推開他,所以慢慢的不再抗拒。今晚,秦時曜異常的熱情衝動。終於結束後,岑汐趴在他身上疲憊的喘息,不忘安撫,“我真的不會離開你。”尾音剛落就沉沉睡去,這一覺睡的極深,第二天下午才醒,醒來,見秦時曜還保持著睡前的姿勢抱著她,再看他泛黑的眸子,岑汐驚訝。“你一直沒睡嗎?”“嗯,在想事情。”岑汐心疼的揉揉他的臉,“想什麼?”秦時曜摟著她的腰,沉默了很久,才喊了她一聲。“岑汐。”“嗯?”“你想,陪他去治療嗎?”“我……你一晚沒睡就在想這個?”“嗯,我知道他對你的意義,如果你想去,就去吧,婚禮你不用管了,我來通知取消,你去找周閒吧。”“秦時曜……”“去吧,如果他這次去了回不來,這輩子你都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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