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汐從噩夢中醒來,驚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古怪的夢,無休無止,反反複複。燈光璀璨的街頭,熙來攘往的人群,秦時曜朝她伸出手,她提著裙擺往他的方向跑。身後有人叫她。回頭,卻見萬丈懸崖旁,周閒同樣朝她伸出手。她往秦時曜這邊走一步,周閒便離懸崖更近一步,她往周閒的方向挪一腳,秦時曜便退一步到人群中。反反複複,她還在原地,周閒離深淵卻隻有一步的距離,秦時曜也差一步便會被人群淹沒。往前,還是往後……她走向秦時曜,周閒跌入黑漆漆的深淵,夢境重複開頭,她朝周閒跑過去,秦時曜消失在人海。明明隻是個夢,卻又那麼清晰,連心臟抽痛的都是那樣真實。“媽!嫂子醒了!我去叫醫生!”一聲高亢的歡呼把岑汐的理智拉回現實,緊接著是雜亂匆匆的腳步聲,幾個醫生衝進來,她閉上眼平複呼吸,任由他們檢查。腦子裡慢慢閃過一些畫麵。她和秦萌被李康綁到一個居民樓,李康把煙頭扔在了沙發上,屋裡的家具都是木質的,門和窗戶都鎖了,火燃起來的速度很快。她會解繩,周閒教她防狼術的時候順手教的,但李康綁的很有技巧,纏的又多綁的又緊,她費了很大的勁才解開。窗戶外麵有防盜窗,出不去,門外麵上了鎖,也出不去,秦萌被她喊醒,也是全身無力,她找遍整個屋,一條毛巾都沒有,隻有櫃子裡放著一個許是租客遺留的舊毯子。她把毯子打濕給了秦萌。熊熊燃燒的大火中,消防員破門的聲音像天籟,她拉著秦萌往門口跑,但房梁要砸下來了,她隻能用力把秦萌推出去。能活一個是一個。她死了,也就隻有秦時曜會傷心了。可秦萌如果死了,不止秦時曜會傷心,還有很多愛她的人,她的父母,朋友。秦時曜……對了,她最後好像看見秦時曜了,看見他沒了往日的沉穩,慌亂絕望的喊著她的名字,看見他不管不顧的踏過火光朝她衝過來,看見他深邃的眼眸透著清晰的恐懼,看見有東西砸在他身上……岑汐猛地睜開眼,視線極快的在四周掃一圈。熟悉的麵孔,陌生的人,就是沒有秦時曜。“你……你哥呢?”她抓住秦萌的手,睡的太久,嗓音啞的厲害,卻能聽出惶恐和不安。如果那些不是幻覺,秦時曜是被砸到了的。“我哥,”秦萌欲言又止。方蘭的反應比秦萌快,輕拍著岑汐的手背柔聲安撫,“丫頭啊,阿曜沒事,醫生說了,有驚無險,快醒了,你不要擔心。”秦萌連忙附和,“是是是,嫂子,我哥沒事,死不了。”岑汐把目光落在了方蘭身上。 方蘭拉開秦萌,自己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握住岑汐的手,滿臉的慈愛和感激。“好孩子,真的是要謝謝你,我都聽萌萌說了,這是你第二次救她了,你真的是我們秦家的福星啊。”岑汐瞬間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年過五旬卻保養極佳的貴婦人就是秦時曜和秦萌的母親。她想坐起來,方蘭忙按住她,“你剛醒,得注意休息,先彆說這麼多話,你再睡一覺,睡一覺醒過來阿曜也差不多該醒了。”岑汐點頭答應,聽話的閉上眼,卻是等兩個人出去後,按鈴喊來護士。這才知道自己在icu昏迷了三天,剛轉到普通病房沒多久。秦時曜還在icu昏迷,腦檢查的報告不太樂觀。“聽說廚房還有煤氣罐,火勢馬上衝進廚房了,當時濃煙太大,時間又那麼緊迫,找不到你,消防員都衝廚房了,就他沒放棄,最後終於在角落找到你了,一身的傷,最後全靠意誌力,剛把你抱出去就昏迷了,你男朋友真的很愛你,姑娘,好好珍惜吧,這種男人真的不多見,你很幸運。”岑汐再看到方蘭的時候,頭都不敢抬,反複的道歉。“阿姨,對不起。”她不是福星,她是災星。方蘭細問之後才知道護士把秦時曜的情況都告訴她了,懊惱沒提前交代好,走過去坐在床沿,憐惜的把她摟在懷裡。“阿曜會沒事的,就算他真的出了什麼事,也不怪你,不單單是因為你救了萌萌的緣故,最重要的是,是阿曜自己要去救你的,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什麼結果都得他自己承受。”“他是個很理智的人,但是他能不計後果的衝進去,說明他非常愛你,作為他的父母,你是他用生命愛著的人,我們愛他,所以隻會更愛你。”岑汐把頭深埋進方蘭懷裡,第一次在一個陌生的長輩麵前失控。原來,真正的母愛是這樣的。不是人人都是岑止荷。霍文煜在病房外靠牆站了一會,然後找到秦萌。秦萌聽他問事情的經過,仔細回憶了下。“我當時蹲在地上係鞋帶呢,突然就有把刀抵在了我脖子上,嫂子為了我才上車的,上了車之後副駕駛那男的轉過來,拿掉墨鏡和口罩,是李康!”因為父親和李明國的關係,秦萌以前是見過李康的。“他比以前難看不少,我當時剛把人認出來,後頸就被紮了一針,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後來嫂子把我叫醒,火已經燒起來了。”秦萌提到這事就後怕,把李康罵了個狗血淋頭,霍文煜冰冷的眸光帶著破碎的寒氣,等秦萌走後,給聞琛打了個電話。“我在這邊找,你看他有沒有回常安。”…………秦時曜在icu躺了五天。霍文煜找了關係,喬蕊也親自帶了專家過來。岑汐的忐忑惶恐愈發強烈時,秦時曜終於轉到了普通病房,高壓氧艙輔助治療幾個療程後,腦功能的恢複情況不錯。喬蕊回常安前過來看岑汐,岑汐把積鬱心裡很久的秘密告訴她。“蕊蕊姐,你說周閒為什麼偏偏喜歡霍文菲呢?這次的事是李康和霍文菲合謀的,是霍文菲指揮了那場火,如果周閒喜歡的不是她,我一定報警,可現在怎麼辦,如果我收拾了霍文菲,我又要毀了周閒想要的人生,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喬蕊聽完,想起剛才霍文煜打來的電話。“找到李康了,是霍文菲,我現在回南堯找周閒,你幫我穩住岑汐……”喬蕊大概知道霍文煜為什麼先去找周閒。周閒的秘密,霍文煜告訴她了。如果是她,她也會去找周閒。“岑汐,”喬蕊沉默了一會,掌心在她後腦勺揉了揉,“先不報警吧。”岑汐問她為什麼,喬蕊眨著眼,“因為我跟她也有仇,她手裡有我需要的東西,你等我拿到手再收拾她好不好?就當幫我個忙,這事先彆告訴阿曜。”……霍文煜連夜趕回南堯,直接去了周閒的住處。把事情一說,周閒臉色難看到極致,踹翻凳子就要出門,霍文煜忙攔住他。“我比你更想殺了霍文菲,如果不是考慮到你,我今晚就不會過來,你已經撐到現在了,現在你去找霍文菲,你所有的努力會功虧一簣。”周閒僵著身子站在原地,霍文煜拍拍他的肩膀。“李康完全沒想到岑汐和秦萌能活,被我和聞琛揍了一頓很快就招了,阿曜事後肯定要追究這事,李康三兩句就得交代。”“所以我先來找你,就是問問,在你的計劃成功之前,有沒有辦法控製霍文菲,這女人就是個瘋子,除非我現在把她的料真的爆出來,不然我的威脅根本沒有,但是現在爆出她的料又影響你的計劃,所以你有沒有辦法控製住她,阿曜那我可以幫你搞定。”周閒眼神尖銳的可怕,片刻,點頭,“有。”那就自爆。這個世界上,真正能震住霍文菲的隻有一個人,朱清雪。…………秦時曜各項數據顯示,恢複的很好。他是在一個下午醒來的,隻是非常虛弱,眼窩淪陷,神情呆滯,話也不能說兩句,整個人透著脆弱,與以往的形象大相徑庭。霍文煜找人給調了病房,岑汐和他一起住在雙人病房,每天都能看到他。屋裡有其他人的時候,她大多是安安靜靜的坐著,沒人的時候,她就握著他的手小聲的說話。從秦時曜醒來後,所有人都默契的來的少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所以岑汐每天會陪秦時曜說很久的話,他會給予回應,笨拙的抓住她的手指,在她趴下的時候摸摸她的臉,或者輕輕的回兩句。等到他思維完全恢複正常後,岑汐才敢哭出來,才敢好好的睡一覺。完全放鬆後,這一覺睡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才醒。她轉過頭,就看見了在另一個**坐著的秦時曜。他穿著病號服半躺在**,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朝著窗外看去。天還沒完全黑,病房裡沒開燈,他的側臉輪廓陷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像是在思考很沉重的問題,周身彌漫著淡淡的壓抑感。岑汐小心翼翼的下床,走過去,掀開他的被子,“我想在你**躺會。”秦時曜回神,轉過頭看她,很自覺的往旁邊挪出位子,等她進來後就伸著胳膊把她摟住,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怎麼還撒嬌了?”岑汐靠在他懷裡,手從他衣服下擺伸進去,停在腰間,眼淚婆娑,“對不起。”那裡有燒傷,很大的一塊,要落疤了。“沒事,男人有點疤怎麼了,”秦時曜握住她的手,慢慢收緊的手臂輕輕顫著,啞聲反複呢喃,“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沒保護好你。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受牽連。岑汐聽出他的自責,伸手抱住他的腰腹,眼睛盯著虛空某個點,輕輕的開口。“不怪你,我還要謝謝這場大火,秦時曜,我不瞞你,當初蕊蕊姐問我,我說沒有把你當周閒替身,其實後來我也懷疑過自己,因為你有時候跟周閒很像,所以連我自己都懷疑,是不是潛意識裡真的把你當成他了,所以才那麼快的接受你。”“我不敢保證最初接受你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但是,我覺得自己逃不過這一劫的時候,最後的那一刻,我腦子裡想的都是你,我想再見你一麵。”“我想告訴你,我心裡有你,是完完全全的秦時曜,不是帶著周閒標簽的秦時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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