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羅然坐在榮風集團的會議室裡，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朱清財終於挺著啤酒肚進來。朱清財，朱清雪的親弟弟，霍文俊和霍文菲的親舅舅，榮風私銀業務的負責人。四十出頭，中等個子，大餅臉，小鼻子小眼，走路一身贅肉在晃動，西服外套係不上扣子，襯衫勉強係上，幾乎兜不住肚子上的肥肉。羅然聽霍文俊說過，他舅年輕時是個帥哥，隻不過人到中年身材走樣臉發腮了，羅然覺得不止如此，年齡到了是一回事，也是油水吃多了，壞事做多了，麵相差。霍文俊能歪成這樣，他這個舅舅功不可沒。未成年就帶他混入各種娛樂場所，以權壓人，以錢辱人的事都是他舅教的，色膽包天也是他舅影響的，朱清財在外麵欠了很多風流債，霍文俊年紀輕輕就有樣學樣。舅甥兩的關係特彆好，所以羅然知道朱清財為什麼讓他等這麼久，霍文俊最擅長告狀，朱清財肯定是知道了那晚商會的事。這是在替霍文俊出氣呢。正合他意。“哎呀，小羅先生，我那有個提前約好的貴客，多聊了一會耽擱了時間，讓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朱清財打著官腔，不怎麼走心的道歉，道完歉還劈頭蓋臉把身邊的助理罵了一頓，把責任全推助理身上，指責她沒好好招待羅然。美豔的女助理低眉順眼不敢吭聲，心裡卻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你說不用管，甚至連茶水都不讓給。羅然實在沒耐心看朱清財的虛偽，隻想著趕緊把今天的戲演完走人。他表示隻跟朱清財談，那美豔的女助理看一眼朱清財後，得到指示才轉身走了。等會議室隻剩他們兩個人，羅然悠閒的翹著二郎腿。“我來找你們，是因為秦時曜的推薦，他幫我套現那麼多錢，我給他麵子，但是，我跟霍文俊的恩怨還沒完，既然我答應了秦時曜，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要麼，你現在讓霍文俊過來給我跪下道歉，要麼，你替他跪下。”他神情囂張的指著朱清財的鼻子，“隻要你跪下，我現在就簽合同。”朱清財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指著鼻子讓他跪下。他初中跟人打架，不小心把班裡男同學的頭打爆了，那男同學的父母就是指著他的鼻子，讓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麵跪下道歉。說隻要他跪下，就可以不追究，賠償也不用，隻要付醫藥費。他爹媽離婚早，各自有家庭，隻認錢不認人，不想賠錢，也想早點息事寧人，就跟著那些人一起，逼著他跪下認錯，那是他一輩子的恥辱。從他跟著姐姐在榮風集團站穩後，全都是巴結他的人，除了霍榮華和姐姐朱清雪，沒人敢給他臉色看，更彆說指著他的鼻子讓他跪下。 羅然還是個小輩。當朱清財撲過去抓住羅然的衣襟時，羅然張嘴就往他臉上吐了口痰，朱清財本來隻是想警告一下，這下完全不能忍了，掄起拳頭就往他臉上招呼。羅然咬牙挨了這一拳，臉上留下證據後，趁著朱清財到處找紙巾擦臉的時候，麻溜的往門口跑，門一開就扯著嗓子喊。“殺人了！救命啊——”霍榮華在隔壁會議室給管理層開會，周閒出去拿材料進來，正好把門打開，羅然殺豬般的尖叫直直竄入了會議室，眾人背脊一震，麵麵相覷。會議被中斷，霍榮華帶著人順著聲音找過去，周閒神色莫名的站在最後，拿手機發出一條短信。榮風集團外。秦時曜收了手機，轉頭提醒岑汐下車，岑汐從包裡拿出一個口罩戴上，聲音有些遲疑，“真的要去嗎？”秦時曜幫她把口罩往上扯了下，隻露出兩個眼睛，“放心，你不想見的，今天都不會見到。”前台打電話請示，霍榮華瞧著眼前一臉凶相要報警的羅然，頭疼的厲害。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單可能要黃，這會兒秦時曜來的正是時候，還能幫他勸勸羅然。想讓周閒去接人，眼睛掃一圈沒找到人，隻能讓秘書下去。秦時曜和岑汐跟著秘書進電梯，秘書得到霍榮華的指示，先把會議室的情況簡單跟兩人說了一遍。聽到羅然跟朱清財打起來了，岑汐抬頭看了眼秦時曜。聞琛說他也算計了朱清雪，這事是他促成的？出了電梯，秘書引著兩人去了過道儘頭的一間中型會議室，霍榮華已經把不相乾的都攆走，會議室沒幾個人。羅然坐在椅子上，捂著臉嚷嚷要報警，朱清財抱著霍榮華的胳膊一口一口喊著姐夫，旁邊還坐著兩個榮風高管。秦時曜和岑汐剛進去，霍榮華就使勁推開朱清財迎上來了。“秦總，你來的正好，我這……”他話音一頓，目光落在岑汐身上，“怎麼了這是？”口罩捂得嚴實，看不見臉，但他能猜出是岑汐，眼睛像，而且跟在秦時曜身邊的女人，除了岑汐還有誰。“臉有點過敏，”秦時曜簡單的解釋，就把話題引到羅然身上，“羅然怎麼回事？臉怎麼了？被誰打的？”霍榮華還來不及解釋，朱清財就先嚷嚷起來了，他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指著羅然惡聲惡氣道：“他根本沒想簽合同，他就是故意來找事的！”事實上，朱清財並不想接這個單。因為霍榮華告訴他，這單是秦時曜給周閒麵子送來的，功勞是周閒的，這單的獎金全都給周閒。他本來就對周閒很有意見，因為這小子最近很受寵，複融拿下平仁的事上就出儘了風頭，羅然這事又占了頭功，他挺不服。反正羅然這單他也落不到什麼好，他使什麼勁啊，私銀又不是榮風的主業務，黃了就黃了，大不了就挨頓罵。所以他一開始就冷落羅然，是為了替霍文俊報仇，也是有意逼著羅然主動放棄合作。羅然就順了他的意。“沒想簽合同我能大老遠跑過來？你彆惡人先告狀，我故意找事？是，我是讓你跪下了，那我為什麼刁難你你心裡沒譜？我他媽七點半就從家裡出門，早飯都沒吃，在路上堵了一個小時，九點就到了，夠誠意了吧！”羅然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呢！把我往會議室一扔，十點多才過來，我餓的前胸貼後背，你不說送上一口吃的吧，連口水都不給我喝，還見客戶？鬼的客戶，老子中間上廁所，往你辦公室繞了一下，你他媽在辦公室摸你助理屁股！”摸屁股這事，是秦時曜發消息給他說的，他猜測秦時曜在榮風有眼線，不然這種事他怎麼知道？看朱清財這驚慌的臉色，應該是真的。於是羅然罵的更歡了。“老子是給你們送錢來的，你們就這樣對待財神爺？你看不起我，我憑什麼給你尊嚴？”朱清財抹了把汗，見了鬼了，他辦公室的門明明是關著的，窗戶也是關著的，就算羅然真去了，怎麼可能看到裡麵？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朱清財試圖轉移話題，轉頭朝霍榮華問一句。“姐夫，你就說如果有人讓你跪下，還向你吐痰，你能忍嗎？”霍榮華沒回答他這個問題，沒人讓他跪下，也沒人朝他吐痰，這種假設不存在，他隻知道羅然這單肯定要黃了，他會少賺一筆錢。現在的問題是，不能鬨到派出所，他丟不起這人，‘打客戶’這事傳出去對榮風的名譽一定會有影響。霍榮華踹一腳朱清財，“道歉！”羅然立刻道：“不用，你們不想賺我的錢，我也沒那麼賤把錢往你們這裡送，又不是隻有你們一家私銀，這生意老子不做了，但是這事沒完，老子要報警！”他說完就要拿手機打電話。霍榮華試圖勸解，奈何羅然完全不給他麵子，最後霍榮華隻能求助秦時曜。“秦總，你幫忙勸勸？”秦時曜很給他麵子，朝羅然招招手，羅然不情不願的起身走過來，秦時曜攬著他的肩膀低語幾聲，誰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就見羅然的臉上出現憤恨，不甘，最後妥協的交錯情緒。他走到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指著朱清財罵了句，“老子不告是給秦總麵子，你也彆得意！”朱清財見鬨劇就這樣結束，剛在心裡得意完，就見羅然在霍榮華跟前停了一下。“霍總，外賊好攆，內賊難防，雖然生意做不成，但你剛才的態度我還算滿意，所以我好心提醒一句，多長個心眼，彆辛辛苦苦一輩子，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是個大冤種。”霍榮華一愣，“什麼意思？”羅然朝他走近一步，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我在朱清財辦公室門口還聽到一件事，他那個助理替他打抱不平，說你把我這單的功勞全給了一個叫周閒的，對他不公平。”“他的原話是，‘沒事，榮風早晚是我姐和我外甥的。’那助理就說，是他外甥，也是你親兒子，外甥哪比得上親兒子，然後朱清財的原話是，‘誰說是他親兒子，是不是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