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煙一頭栽進水裡,腳胡亂蹬了幾下,嗆了幾口水,然後身體開始下沉。岸上,朱文耀一直盯著薑漠,見他在看見盛煙落水後驟然臉色大變,急急朝這邊狂奔,就放心的轉身跑開了。薑漠跑到泳池邊,毫不猶豫的就要往裡麵跳,卻是剛抬起腳,突然被拉住了胳膊,緊接著,就猝不及防的被人用力往後拽了一把。然後,又是一陣落水聲。其實泳池不深,但對於不會遊泳的盛煙來說,也是十分恐懼的。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事,亂七八糟的經曆,亂七八糟的親人,亂七八糟的生活。28歲,28年,如果隻能用一個詞形容她的過往,她隻能想到亂七八糟。好累啊,為什麼她要過的這麼累呢?有點後悔了,後悔真的愛上薑漠,如果她能守住自己的心,如果她隻把他當做最適合的丈夫,現在,她應該已經毫不猶豫的跟他離婚了。因為愛上了,所以會不舍。愛情這個東西,果然不能輕易觸碰,束縛太多了,如果她和薑漠的婚姻最終走向毀滅,她再也不碰了。撲通——有人跳下來了。盛煙艱難的睜開眼睛,她想,應該是薑漠來救她了。其實朱文耀這招挺雞肋,因為無論如何薑漠都會救她,愛她會救她,不愛也會救,因為她是團子的媽媽,薑漠的責任心還是挺重的。雖然覺得雞肋,但盛煙還是挺高興的,然,跳下來朝她伸出手的,不是薑漠,是……秦善。一股莫大的失望幾乎將盛煙籠罩,落水的那一刻,她明明已經看見薑漠了,雖然不是太近,但也不遠,他應該看見了才對。為什麼,會是秦善呢?盛煙失望的閉上眼,有點矯情,但這一刻,她突然不想去握秦善伸過來的手,她縮回胳膊,任由身體往下墜落。秦善見她一副死氣沉沉放棄求救的模樣,原本因為搶先薑漠一步產生的愉悅,忽而就消散了,幽暗的眸子漸漸變得複雜。心臟,莫名的抽搐了一下。朱文耀拿著毛巾和熱水過來,見到眼前的場景,有些傻眼了。薑漠剛從地上起來,看起來像是摔倒了,右手磕破了,呼呼的冒著血,泳池裡,那個叫秦善的男人正抱著盛煙往這邊走。靠!啥情況?下水救人的不該是薑漠嗎?怎麼變成秦善了?完蛋了,這下會不會弄巧成拙了?盛煙會不會殺了他?他要不要先溜之大吉?朱文耀懊惱的撓撓頭,卻還是趕緊讓人去拿藥箱。薑漠在秦善抱著盛煙過來時,把右手伸進口袋裡蹭了蹭血,然後扯了領帶隨意的裹住右手。盛煙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見薑漠伸過來手要把她抱過去,她往秦善懷裡蜷縮了一下,卻在餘光瞥到四周慢慢圍過來的人群時,把手遞給了薑漠。 這個細小的動作,秦善和薑漠都注意到了。秦善本該是愉悅,此刻的心情卻是複雜,薑漠則是心臟收縮了一下,然後當做沒看見般把她從秦善懷裡抱過來。朱文耀把毛巾遞過來,看向盛煙的目光帶著歉意,然後故意問薑漠。“薑律師,我剛才看你跑的特彆快,特彆緊張,你是不是因為摔倒才沒下去啊,你的手流血了。”他說著話,還指著薑漠的右手,以眼神暗示盛煙往他右手看,可惜盛煙此刻凍的渾身發顫,牙齒都打哆嗦,沒聽到他的話。薑漠把盛煙放在地上,先脫了身上的大衣給她裹上,然後接過朱文耀遞來的毛巾給她擦乾淨臉,又裹著頭發擦了幾下。盛煙暖和了一點後,定定的看著他,破碎的目光冗雜著一抹黯淡下去的光亮。高彥帶人過來,關切的看著盛煙,“怎麼掉水裡了,沒事吧。”盛煙斂去情緒,輕笑著搖搖頭,“沒事,就是剛才踩滑了一下,不小心的。”朱文耀往盛煙手裡塞了個熱水杯。“這麼冷的天,你回去肯定要感冒,我跟前台說過了,你現在過去,他們會帶你去房間,你去洗個熱水澡,衣服我已經讓人去買了。”他剛才就是去準備這些去了。瞧著盛煙臉上的黯淡,朱文耀知道她肯定是傷心了,頓有些後悔,早知道不出這鬼主意了。龔喜陪著盛煙走了,朱文耀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藥箱遞給薑漠,見他渾身籠罩在陰翳中,沒敢停留,把藥箱放旁邊的椅子上後,趕緊溜了。算了,他還是得跟盛煙說說薑漠手受傷的事,剛才她都沒什麼反應,會不會沒聽見?薑漠望著盛煙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喧囂散去,秦善身上披著大大的浴巾,同他一起看著盛煙離開的方向。“朱文耀,朱氏集團的太子爺,嘖,瞧瞧人家,又是遞熱水又是安排房間洗熱水澡,又是買衣服,這才是一個老公該做的事,你竟然連個花花公子都比不過,真是廢物,嗬,你說……唔。”秦善的左臉結結實實挨了一拳。薑漠的碎發被風吹落在額間,落在眼角的陰影遮擋了他眼底的情緒。“你是不是找死!”薑漠臉上帶著暴風雨前的慍怒,他是用右手打的,包紮的領帶開了,右手又開始冒血。剛才他衝向泳池,被秦善拖拽的力氣很大,慣性使然,他是重重摔在地上的,手掌心直接貼著地滑出去很遠,石子劃破了掌心。很痛,但已經麻木。秦善擦了擦嘴角,並沒有生氣,“我不是找死,我是故意,但是,我後悔了。”秦善找服務員要了盒煙,咬了一根在嘴裡,點燃,猛吸了一口。“還記得楊歡吧,當年你不知道楊歡是誰,楊歡卻是因為你撕毀情書跑出學校,盛煙不知道你大哥喜歡她,你大哥卻是因為要去看她出車禍了。”“楊歡,你大哥,這兩件事是一樣的,如果你不承認是你害死了楊歡,那你就沒理由怪盛煙,我覺得你應該不傻,應該能理清這層關係,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因為車禍的事怪盛煙。”“我知道你心裡過不去的坎,是你大哥喜歡盛煙這件事,我們鬥了這麼多年,我比誰都了解你,早晚有一天,你會想通,你會重新接納盛煙,所以我剛才是故意把你推開,我確實是想給你們添堵,確實是想讓盛煙對你失望。”秦善轉頭,慢慢吐出一口煙。“但是,剛才在水裡,她看見去救她的人是我,她把手縮回去了,她突然沒了求救的意願。”“薑漠,她看不見你,她在等死。”薑漠呼吸一顫,漆黑的眸子泛起波瀾,他頹然的撓了撓頭發,然後朝秦善伸手,“煙。”秦善輕佻的揚眉,“煙?盛煙嗎,你老婆被你氣跑了,你朝我伸什麼手。”他嘴裡挖苦著,卻還是從煙盒裡拿了根煙給他,還親自給他點燃,見他眉宇間散出的痛苦,笑道:“這可不能怪我,我說過,我對盛煙有意思,我沒有強取豪奪,我是見縫插針,是你們的感情出了問題,是你們家那些破事給了我機會。”說起這個,秦善的話就多了。“不是我說,你們家的破事真的太多了,你媽,你姐,當年上學的時候他們經常來學校看你,我那時候不好意思跟你說,我是真煩她們。”他就沒見過事這麼多的母女,薑雨婷嗓門大,每次去都要擺出千金大小姐的款,對來來往往的學生評頭論足,指指點點,那矯揉造作的樣子實在是惡心。尤其是薑漠那個媽,每次去都神神經經的,背著薑漠把他們這些室友帶去吃飯,當然不是簡單的吃飯,是賄賂,打聽薑漠有沒有玩得好的女同學,順便讓他們監督薑漠跟哪個女生走的近。真的很無語,他要是薑漠,他得氣死。“盛煙就是運氣不好,太倒黴了,被你哥看上就算了,被你奶奶看上才真是倒了血黴了,你們家真不是一般人能進的。”秦善無情的吐槽著,薑漠沉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裡咬著煙,打開朱文耀留下的藥箱,簡單處理了右手的傷口。他沒反駁他的話,鋒利的喉結滾了滾,“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秦善一聽這話樂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嘿,你這是走投無路了,病急亂投醫?你竟然會問我的意見?”薑漠俊臉緊繃,深沉似海的黑眸難得噙著一絲茫然,沙啞的嗓音更添一抹無力感。“如今我身邊,也隻有你能跟我說句實話了。”秦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頹廢的薑漠,他扯了下唇角。“想聽實話?嗬,我倒是有一句實話,關於楊歡的死,你想不想知道從哪一刻開始,我真正不恨你了。”薑漠低頭看著指尖燃燒的香煙,“不想知道。”秦善嗤笑一聲,“你不想知道但是我想說,雖然我以前說咱們倆的恩怨一筆勾銷,但其實是從我知道你大哥和盛煙的故事開始,我才真的覺得楊歡的死跟你沒半毛錢關係。”他吹散眼前的煙霧,“知道這是什麼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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