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煙沒買成喜糖,剛踏進商場的時候接到了龔喜的電話。“姐,你趕緊回來,有急事”龔喜是今年剛招進律所的實習生,23歲,劉康年讓人事部給她招的律師助理,其實她現在是跟著團隊上庭,還用不到,劉康年破例給她招的,說先用著,盛煙揣摩著今年劉康年可能會讓她獨立。龔喜的性子雖然沒那麼穩重,但也沒那麼浮躁,她聲音急切,還有些害怕,盛煙便趕緊打個車回去了。剛到律所,龔喜就朝她跑過來,“姐,你快去看看,哎呀,那姑娘剛才鬨著要從窗戶跳下去,幸虧朱先生把她按住了”盛煙跟著龔喜去了小會議室,裡麵有三個人,朱文耀和兩個女人。朱文耀正滿臉煩躁的抽著煙,見盛煙進來,手一抖,煙灰差點落在褲子上。他本來不想來的,因為從咖啡店回家後他被親爹痛打一頓,親爹讓他來負荊請罪,他心裡憋著氣,打算跟盛煙硬扛,反正他隻是說幾個黃段子又沒怎麼著她,他不信她能把他告上法庭。昨晚上他都要出國玩了,結果他老爹打電話說表妹出了點事鬨自殺。“你表妹的事正好需要一個律師,你帶她去找盛律師是個求和的契機,律師最重要的是案源,你給盛律師送客戶過去她應該更容易原諒你”他本來是要拒絕的,不過,他後來想到了一個拿捏盛煙的辦法,所以就答應了。朱文耀讓旁邊的兩個女人坐下,先指著年齡稍大的一個女人跟盛煙介紹。“這是我姐,朱佳”朱佳忙禮貌的跟盛煙打了招呼,盛煙在三人對麵坐下,目光在她身上快速閃過:三十多歲,皮膚保養的很好,一身奢侈品,氣質柔弱,緊皺的眉宇間滿是愁容。姐姐?盛煙在朱佳和朱文耀兩人身上掃視一眼,不說姐弟還真看不出來,長得不像,而且朱佳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朱文耀像個夜生活還沒過完的二流子。很快,盛煙的目光又落在朱佳一直摟著的女人身上,朱文耀介紹道:“那是我表妹,宋珍”盛煙讓龔喜給三人倒了茶,視線回到宋珍身上,不動聲色的細細觀察著。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很漂亮,瓜子臉大眼睛,隻是雙目無神沒什麼精神氣,眼眶紅腫,麵色憔悴,放在桌上的右手腕處還纏著白色的紗布,應該是自殘了,整個人顯得很喪。龔喜剛才說的那個要跳窗的應該就是她。盛煙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朱文耀,“所以朱先生今天來這的目的是?”雖說宋珍是自己親表妹,但朱文耀其實很煩她這種要死要活的女人,剛才他就說了一句活該,她就被刺激的要跳窗,所以他不想說這事。用腳踢踢朱佳的凳子示意她解釋,朱佳抹了淚,歎氣道: “盛律師,是這樣的,珍珍談了個男朋友,叫姚文濤,兩人已經訂了婚,婚禮本來定在兩個月後”朱佳講的這個故事中,主角是宋珍和姚文濤。宋珍是獨生女,家裡做生意的,28歲,本科畢業,白領,自身條件非常好,鑲著金邊的白富美,偏偏有一個戀愛腦。姚文濤29歲,父母在老家開個小飯店,他自己大專學曆,汽車銷售,能說會道,嘴賊甜,宋珍買車的時候認識的。姚文濤長得好,高大帥氣又會撩,他追的宋珍,兩人在一起四年,分分合合很多次,每次分手的矛盾點在於姚文濤的爛桃花太多。用朱佳的話說,姚文濤頗有些海王潛質。姚文濤每次沒錢就找宋珍複合,慣用的手段就是下跪痛哭苦肉計,還有屢試不爽的甜言蜜語。每次複合的原因,在於宋珍是個戀愛腦,明知道姚文濤經常跟一些女性朋友走的很近,還覺得自己能讓他收心,覺得自己是姚文濤魚塘裡獨一無二的魚。兩人今年五月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宋珍的父母是不看好姚文濤的,奈何女兒死活要嫁,二老隻能讓步。男方家裡拿不出錢買房子,兩家協商的結果是,小兩口婚後先住在宋珍名下的全款房裡,綜合男方的情況,隻要給三十萬彩禮就行。男方同意了,但是說暫時拿不出這些錢,需要一段時間籌備,結果錢沒準備好,宋珍懷孕了。懷孕後,男方的態度就變了,意思他們隻能給八萬八的彩禮,宋家二老非常生氣,奈何宋珍死活不肯打掉孩子。她被姚文濤洗了腦,覺得自己是獨生女,反正娘家的東西最後都是她的,覺得父母太物質了,又不差那一點錢。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姚文濤就是奔著宋家的財產去的,隻有宋珍自己不知前方是萬丈深淵。宋家妥協,姚家得逞,婚禮在即,偏偏這時候,宋珍發現姚文濤給女主播打賞聊騷,打賞用的還是她給姚文濤還債的錢。最讓她忍不了的是,這個女主播是已婚婦女,還有兩個孩子,私下還有開房記錄,姚文濤竟然為了一個已婚婦女背叛她!一氣之下跑回娘家,父親說了她兩句,她便想不開要割腕,所幸被家裡人及時發現。宋珍的母親是朱父唯一的妹妹,宋珍跟表姐朱佳的感情很深,朱佳勸了她很久,宋珍想開了些,但她還是不想打掉孩子,還是有點舍不得分手。朱佳就在父親的建議下,跟著弟弟朱文耀來律所了,想讓律師給分析分析,怎麼樣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風險。整個故事聽完,盛煙的麵色絲毫未變,像是一個極好的傾聽者,龔喜卻氣死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宋珍道:“男的是故意的吧,故意讓你懷孕,這樣就好談彩禮了,明擺著算計你家的錢呢,還想什麼,他根本不愛你,趕緊跑啊,你說你怎麼……”盛煙碰了龔喜一下,搖頭示意她閉嘴,宋珍小聲嘀咕了句,“他對我挺好的”龔喜無語,戀愛腦真是無可救藥,換做是她,早扛著飛機跑了!朱佳看向宋珍手腕上的紗布,連連歎氣,然後看向盛煙道:“盛律師,珍珍名下有一套全款房,有個全款車,存款有四十萬吧,這幾年陸陸續續幫姚文濤還了十幾萬的賬,如果兩人結婚這些就算了”“但是,姑姑和姑父名下有幾個門麵房和幾套住宅房,珍珍是獨生女,以後這些肯定是留給她的,萬一她跟姚文濤結婚了,那是不是會變成夫妻共同財產,您看看有沒有辦法,把風險降到最低?”龔喜又忍不住吐槽,“有這條件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怎麼非在一個渣男身上吊死,白白便宜了他,你……”盛煙輕飄飄的看她一眼,龔喜立刻住了嘴,卻還是忍不住生氣,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氣死了!盛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漠的眸子正對宋珍,“想跟他結婚嗎?”宋珍想點頭,又想搖頭,望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自覺脫口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很糾結,雖然他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但大多時候對我真的挺好,分開我有點舍不得,我們還有感情在的。”“但是他竟然給主播打賞不止一次,用我的錢,還跟她開房,我原諒不了,而且我舍不得打掉這個孩子,為了孩子我其實可以忍。”“我不明白,加上他我談過三個男朋友,每個都是渣男,我不敢再找了,我怕再找一個還是姚文濤這樣的人,我覺得我太糟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神色呆滯,很是茫然,說話斷斷續續,想到一句說一句,說完已經泣不成聲,朱佳趕緊拿了餐巾紙給她。盛煙等她的情緒稍稍緩和了,平靜道:“你的話歸於三點,第一,你覺得跟男方之間還有愛情,第二,現階段,孩子對你而言比男方重要,第三,你覺得世界上全是渣男,基於這三點,我可以給你三個建議。”宋珍發現她說中了自己糾結的心思,抹著眼淚抬頭看她,“什麼建議?”龔喜坐直身子,把筆記本上的律所公賬卡號遞過去,提醒他們若是聽取解答方案,要先付谘詢費。按著河煙所的規矩,像盛煙這種級彆的,一小時五百,超過一小時的部分每小時加收一百,若是簽訂委托代理合同,谘詢費可折抵相應律師費用。朱文耀先搶過了筆記本,拿著手機就要轉賬,朱佳的目光往他屏幕上掃了一眼,驚訝的提醒道:“四個零?你多輸了兩個零?”朱文耀密碼還沒輸完,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下意識抬頭看向了對麵的盛煙,“哈,是,手抖了一下,多輸了。”盛煙看著他,像是在看弱智一般,唇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所以朱先生今天來這的真正目的,是給巨額谘詢費,然後再去律協舉報我胡亂收費?”朱文耀見她一眼看穿了自己,頗為尷尬,正要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繼續轉賬,盛煙已經朝朱佳和宋珍道:“抱歉,兩位請回吧,我沒有建議提供。”宋珍正是敏感的時候,情緒剛被安撫,此刻又要崩潰,朱佳一巴掌扇在朱文耀腦袋上,訓斥道:“你搗什麼亂啊!”她一把搶過朱文耀的手機,直接返回去,然後誠懇的跟盛煙道歉,最後用自己的手機重新付了款,朱文耀似乎有些怕這個姐姐,雖惱,卻沒吭聲。盛煙也無意為難,見她付了款,便看向宋珍道:“如果你是為了愛情,離了他不能活,那就嫁。”朱文耀一拍桌子,不可置信的看著盛煙,“你有病吧,就那種男人你還勸她嫁?”盛煙並不理會他,隻繼續看著宋珍道:“如果嫁,就給自己留個後路,第一:領證之前去辦個新卡,把你的四十萬存款單獨放在這張卡裡,不要跟婚後的卡混同,婚後不要往這個卡裡存錢,這四十萬就是你的婚前個人財產;第二:全款房和全款車是你的婚前個人財產,這個不用擔心;第三:你娘家的家產讓你父母立遺囑,表明他們去世之後,名下的存款房產車子股票等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歸你個人單獨繼承,與你配偶無關,如果以後離婚,這些他什麼都分不走。”見宋珍臉上還有糾結,她緩聲道:“如果你隻是想留下孩子,那就當跟男方借個種,去父留子。”朱佳覺得這個好,立刻點頭附和,又突然想到什麼,轉頭朝盛煙道:“盛律師,如果他們分開,那珍珍之前幫姚文濤還債的十幾萬能要回來嗎?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個混蛋!”盛煙問她有沒有轉賬記錄,或者能證明這筆錢是借給男方的證據,朱佳推了推宋珍,宋珍搖頭。“沒有,他每次都讓我去銀行取錢,說人家隻要現金。”盛煙道:“沒有證據要回來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你想減少損失,他不是給了你八萬八彩禮嗎,分手後這筆錢不要退,直接折抵成孩子的撫養費,你把懷孕過程中所有的花銷憑證都保留著,比如產檢費用,住院費,止痛針,手術費,坐月子,奶粉,尿不濕,嬰兒床……總之,隻要花在孩子身上的費用都留下證據,他給你的錢就要不走,也告不贏”龔喜插了一句,“有錢有娃有顏沒老公沒婆媳矛盾,這是很多女人可望不可求的人生巔峰啊!”宋珍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成拳頭,瞪大眼睛看著盛煙,抿著唇道:“那第三個建議呢?”
第6章 三種選擇(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