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因為喬正華的一巴掌，氣氛很凝重。喬肅微涼的指腹摸了下唇角，舌尖抵著後槽牙，額前垂落的發絲遮住了眼睛，落下層層暗影。沈一看著喬肅很快腫起來的左臉，依舊安安靜靜的在他身後站著，但眉心微微蹙起，心裡有幾分糾結。老板說了，保護黎小姐的同時，也要確定黎小姐的老公不被欺負，可如今是喬醫生的家事，他揍喬醫生的父親會不會不太好？正思考間，老爺子喬善明發火了，“喬正華！事情還沒問清楚，誰讓你打的！”喬正華怒氣未消，指著照片對老爺子道：“還有什麼不清楚的，爸，蓉蓉根本不可能看上一舟，能發生這種事，肯定是被下藥了，這可是犯法的！”喬善明看一眼大孫子臉上明顯的巴掌印，心疼得不得了，一拐杖打在兒子身上，怒罵道：“你兒子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他能做犯法的事嗎？你至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啊！”“我……”喬正華想反駁，目光瞥見喬肅的臉，心裡已經開始後悔，卻強硬的冷著臉。“你說！到底怎麼回事！”喬肅從茶幾上摸了盒煙，抽一根咬在嘴裡，點燃，然後朝沈一招招手。沈一立刻表明身份，然後把在酒吧發生的所有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後，在喬善明和喬正華父子震驚的目光中，又指著照片道：“如果不是我們及時發現，照片裡的女人就是黎小姐了，老板說了，這次是看在喬家的麵子上，不追究他們的責任，如果再有下次，直接弄死！”沈一說完，喬肅正好抽了一根煙，他把煙頭狠狠按滅在煙灰缸裡，不帶任何溫度的目光落在對麵的兩人身上。“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喬一舟隻有兩個結局，要麼，你們儘快操辦他和柳蓉蓉的婚事，要麼”他頓了一下，噙著戾氣的目光直直對上喬正華的眼睛，低啞的聲音極為森寒。“我真的會犯法，因為喬一舟和柳蓉蓉都會死在我手裡！”喬正華震駭，被他殺氣騰騰的目光嚇了一跳，顫著手，指向他。“你……你敢！”喬肅薄唇輕啟，帶著凜冽的薄涼，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試試！”父子之間的劍拔弩張讓書房裡的氣氛更焦灼，良久，喬善明沉沉歎了口氣，看著喬肅道：“阿肅啊，就算蓉蓉和一舟做錯了，這事也沒必要做的這麼絕，不如我們先把兩人找過來問問，可能有什麼誤會”沈一見他們為難喬肅，忍不住替喬肅辯解。“老爺子，事實上，喬醫生給了他們一次機會”見兩人看過來，沈一繼續道：“按照老板的意思，是直接給他們下點猛藥，但喬醫生說，用柳蓉蓉給黎小姐準備的那杯酒，所以我把那杯酒分彆給他們灌下半杯” 他伸手指了指茶幾上的照片。“但凡柳蓉蓉對黎小姐仁慈一點，不在那杯酒裡下這麼重的分量，也不會有這些照片”喬善明和喬正華都不傻，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從照片上看，過程很激烈，說明當時柳蓉蓉和喬一舟都是不清醒的，問題就在這。一杯酒兩個人喝都有這麼大的藥效，如果那杯酒都被黎沫喝了，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後果。難怪阿肅這麼生氣。喬善明父子兩互看一眼，誰也沒說話，一時間，書房裡安靜的可怕。叩——“爺爺，叔叔，喬肅，吃飯了”沈一站的離門最近，聽見黎沫的聲音，第一時間轉身開門，恭敬的朝她點頭。“黎小姐”黎沫敲門的動作停在半空，見門開了，隻能進去打招呼，喬肅過來牽她的手，黎沫一眼就瞧見了他臉上五指清晰的巴掌印。“誰打的？”她伸手摸他的臉，心疼的揉了揉，下意識的話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這話問的不合適。顯然，這屋裡敢打喬肅的不是他爺爺就是他爸。沈一聽黎沫問了，立刻指著喬正華道：“黎小姐，是他打的”喬正華：“……”，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潘淑婉得知丈夫打了兒子，眼圈直接紅了，雖然一直保持著優雅和雍容，但緊握筷子的手明顯帶著壓抑。喬正華給她夾菜，她雖然沒夾回去，但也一口沒吃，目光時不時落在兒子左臉那道明顯的巴掌印上，眼睛裡閃過哀怨。一頓飯吃完，潘淑婉直接回了房間，喬正華被老爺子喊去了書房，喬肅牽著黎沫回了房間。剛關了門，黎沫就伸手揉揉喬肅的臉，鼓著腮幫悶聲道：“疼不疼？”這問題問的有點多餘，一看就疼，臉都腫了，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他們父子關係惡劣到這程度？喬肅握著她的手，深邃的眸子裡染上笑意。“疼，你給我親親，親親就不疼了”黎沫確實心疼他，聞言，直接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左臉上親了幾下，然後唇移到他微涼的唇瓣，吸吮了兩下道：“對不起，因為你爸不喜歡我，害你挨打了”喬肅環住她的腰，索求一個深吻後，啞聲道：“不是因為你，我和他的矛盾已經很多年了，我看他不順眼，他也看我不順眼”黎沫實在好奇，忍不住問，“你們為什麼看彼此不順眼？我看你媽今晚挺傷心的，吃完飯直接回屋了，現在肯定一個人難過呢”喬肅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聲音有些沉悶，難得露出脆弱。“老婆，去找你婆婆聊聊天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麼，她應該都能告訴你”這是讓她去開導婆婆？黎沫察覺他情緒的波動，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好，那我過去看一眼”……黎沫敲了兩下門沒人應，斟酌了一下，還是開門進去了。“阿姨？”她試探著叫了一聲，最後在落地窗前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發呆的潘淑婉，黎沫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潘淑婉這才回神，看到黎沫，忙伸手在臉上抹了抹淚。“怎麼過來了，阿肅呢？哎呀，阿姨買了好多水果，忘了切了”她說著就要起身往外走，黎沫拉住她，重新把她按在椅子上，握著她微涼的手道：“阿姨，喬肅說您心情不好，他很擔心您，讓我來跟您聊聊天”黎沫說的直白，潘淑婉麵上露出悲切，拉著她在旁邊坐下，反握住她的手，慈祥道：“好孩子，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黎沫斟酌了一下，試探道：“他們父子之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隔閡？”聞言，潘淑婉的目光有些悠遠，她透過窗戶望向天際，臉上帶著濃烈的憂愁。“這事也怪我，正華是個工作狂，心思全在公司，經常不著家，阿肅七歲那年，我懷孕了，因為身邊沒人說個話，心情很糟糕，孩子六個月的時候，我”潘淑婉頓了一下，手摸上平坦的小腹，黯淡的眸子裡閃著淚光。“摔了一跤，孩子沒保住，我也在鬼門關走了一趟，醫生說以後要孩子就難了”“這個打擊太大了，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差點抑鬱了，阿肅把這事怪在了他父親頭上，他覺得，是他父親疏忽了我”她抹去眼角的淚，又苦笑道：“從那時候起，他們父子的關係就不太好了，後來，正華和老爺子都想讓他去公司，但阿肅這孩子，最崇拜的就是他外公，他外公就是心外科醫生，所以阿肅堅持學醫”黎沫眨眨眼，原來喬肅是因為他外公學醫。潘淑婉揉了揉太陽穴，臉上滿是疲憊和苦惱。“因為這個事，他們鬨得很僵，阿肅脾氣犟，認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他，最後，他還是學了醫，為此，他爸還打了他”“再後來，就是柳蓉蓉的事，父子兩都是驢脾氣，一個逼著娶，一個就是不肯娶，因為這個事，他爸當年也打過他，就這樣，父子兩的關係逐漸惡化，誰都不服誰”說到這，潘淑婉又拉住了黎沫的手，慈和道：“沫沫，阿姨知道，阿肅他爸對你的態度可能讓你委屈了，但是阿姨希望你給他點時間，他那個人，死要麵子，又重承諾”“柳家老爺子救過你爺爺，所以阿肅冷落柳蓉蓉這麼多年，他總覺得對不住柳家，你們結婚又那麼突然，他一時轉變不過來而已，時間久了，他會喜歡你的”黎沫笑著說沒事，兩人聊了幾句，潘淑婉神色間儘是憂愁。“其實，他爸還是很疼他的，當年阿肅遇到雪崩，他爸聽到消息，腿都嚇軟了”那時候正華在忙一個項目，已經連著兩天沒睡覺了，而且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那是他下了很大功夫的。可是聽到兒子出事的消息，他還是第一時間放下手裡的工作，連夜坐飛機去找阿肅。到了之後確定兒子被救後，才又自己回去了，因此還錯過了項目競標，算是白忙活幾個月。事後，他不讓她跟兒子提，就因為這個事，這些年，無論他再迂腐，潘淑婉總是能輕易的原諒他。黎沫聽完，斟酌了一下道：“阿姨，喬肅的工作我來做，我勸勸他，讓他找個機會跟叔叔好好聊聊”潘淑婉臉上有些鬆動，親切的拉著她的手道：“其實阿姨早就有這個想法，阿姨看的出來，阿肅很聽你的話，但是他們父子的隔閡實在太深，阿姨又怕影響你們的夫妻感情，所以一直沒好意思開口”黎沫咧唇笑道：“沒事，喬肅深明大義，就算他不聽我的意見，也不會牽連我”聽她毫不吝嗇的誇兒子，潘淑婉愈發欣慰，少許，又略顯惆悵的苦笑道：“但凡你叔叔有阿肅一半的體貼，我也心滿意足了”這些年，她也累了，麵對一個心裡隻有工作，對她沒有任何溫柔和體貼的丈夫，她真的累了。黎沫聽著她對丈夫的數落，瞧著她臉上凝聚的落寞和黯淡，沉思良久，試探道：“阿姨，您跟叔叔吵過架嗎？”潘淑婉愣了一下，搖搖頭，“基本上沒有”黎沫眨眨眼，“阿姨，夫妻之間呢，相敬如賓固然和諧，但是偶爾……小吵怡情”黎沫離開沒多久，喬正華回來了，見潘淑婉一個人在窗前坐著，知道她心裡有氣，想走過去跟她解釋一下。潘淑婉卻看都沒看他，起身準備離開，喬正華忙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犯法，我沒控製住”潘淑婉想起黎沫的話，抿唇，臉上帶著幾分哀怨。“喬正華，我真是受夠你了！就因為你的專橫，我一年見到兒子的次數不到五次，現在好不容易因為沫沫的關係兒子常回來，你再打他試試！”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朝外走，“我今天去客房睡，你早點休息”“淑婉！”在喬正華的印象裡，老婆一直是溫順聽話的，今天突然翻臉，倒是讓他措手不及。愣愣的看著老婆離開時決絕的背影，喬正華半響沒反應過來。兒子煩他，父親煩他，現在連唯一能給他安慰的老婆也煩他，他到底是有多招人嫌？喬正華無力的坐在凳子上，一臉煩躁的撓了撓頭發，然後拿出手機給柳遠山打了個電話。“遠山啊，你知道蓉蓉和一舟的事嗎？你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聊聊兩孩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