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沫是被熱醒的，喬肅出了一身的汗，把她抱的太緊，以至於她醒來時，睡衣已經濕透了。她想從他懷裡出來，結果剛一動，男人就醒了，“嗯？”他眼睛猩紅，明顯是熟睡中被驚醒，黎沫伸手抹乾淨他額頭的汗，輕聲道：“我去洗手間”喬肅聞言鬆開了手，太困，又重新闔上了眼睛，黎沫接了盆溫水，用毛巾給他擦拭了身子，然後自己才去洗了澡。洗完澡出來已經五點多了，喬肅睡的正沉，黎沫收拾好之後，去了趟超市，然後回來給他熬粥，粥熬到一半，隱約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洗了手出去，冷不防的，對上兩道驚愕的目光。柳蓉蓉和……喬肅的媽？歲月從不敗美人，看得出來，柳蓉蓉旁邊的中年女人年輕時應該是個傾城美人，端莊高雅，慈眉善目，溫婉雍容。那張臉，跟喬肅有五分相似，又被柳蓉蓉挽著胳膊來到這裡，所以黎沫猜測，這人十之八九是喬肅的母親。要說黎沫現在的心情，除了尷尬，緊張，還有一絲慶幸。慶幸冰箱裡空了，慶幸她去了趟超市，慶幸她現在穿戴整齊，不然洗完澡穿著睡衣初見婆婆，豈不是很失禮。潘淑婉也在打量著黎沫，她見過黎沫的照片，所以很快認出眼前的女人就是蓉蓉提到的那個纏著阿肅的黎沫。一身米白色休閒裝，頭發隨意的挽成圈，身姿高挑，未施粉黛的臉精致漂亮，穿著淺藍色的圍裙，廚房有聲音傳來，似乎在做飯。這姑娘，不單單皮相美，骨相也美，很耐看，讓人瞧著很舒服，嗯，第一眼印象不錯。不過……潘淑婉微微蹙眉，瞧著，不像是蓉蓉說的心機女，難不成，真的是會裝？“黎沫？你怎麼在這？”看見黎沫，柳蓉蓉的臉色攸的冷下去，前幾天從潘迎美的朋友圈裡，她知道黎沫去雲南了，所以她以為隻有喬肅自己在家。沒想到她已經回來了！黎沫被柳蓉蓉的這一聲喚回神，她暗暗呼了口氣，極快的調整了心緒，禮貌又恭謹的朝潘淑婉道：“阿姨請坐”潘淑婉倒也沒為難她，向前走了兩步坐到沙發上，見柳蓉蓉還在那站著，便招呼著她也來坐。等兩人都坐下，潘淑婉朝四周看了一眼，目光在客廳的一些裝飾上多停留了一會，眸子裡一閃而過的異樣。“阿肅呢？”黎沫老老實實道：“發燒了，量了體溫，三十八度，吃了藥在睡覺”潘淑婉還沒說話，柳蓉蓉已經起身往樓上走，臉上帶著急切和擔憂。“我去看看阿肅”黎沫腳尖一轉，伸手攔住了她，臉色算的上溫和。“他睡眠淺，好不容易才睡著，你現在上去會打擾到他”柳蓉蓉皮笑肉不笑，“我是醫生，我比你懂，讓開” 黎沫站著沒動，坦言道：“我剛才給他擦了身子，他現在沒穿衣服，要麼，我先上去給他穿衣服，要麼，我直接叫醒他，你選一個”柳蓉蓉的臉色一時紅一時白，兩人的僵持中，潘淑婉開了口。“蓉蓉，阿肅的睡眠是一直不好，既然睡著了，你就先不要上去了”她其實想先跟黎沫聊聊。對潘淑婉，柳蓉蓉從來都是討好的態度，所以潘淑婉的話她自然不會不聽。等她在旁邊坐下，潘淑婉才看著黎沫道：“聊聊？”黎沫指了指廚房，“鍋裡熬著粥，應該煮好了，我先把火關了？”見她點頭，黎沫跑到廚房關了火，拍著胸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然後才解開圍裙出去了。她坐在單人沙發上，在潘淑婉開口前，指著柳蓉蓉道：“阿姨，能不能讓柳醫生回避一下？”柳蓉蓉臉色一變，潘淑婉按住她的手，微微挑眉道：“為什麼？”黎沫臉上的笑容很淺，卻禮貌且恭敬。“阿姨應該是想問我跟喬肅的事，如果有外人在，我說話會有顧及和遮掩，可能不會跟阿姨說實話”柳蓉蓉擰眉，挽著潘淑婉的胳膊道：“伯母，我不是外人，我擔心阿肅”黎沫看出潘淑婉的猶豫，朝樓上昂了昂下巴，“阿姨，喬肅應該快醒了”言外之意是，如果喬肅醒了，咱倆可能不能單獨聊聊了。潘淑婉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就拍著柳蓉蓉的手道：“蓉蓉，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在這看著阿肅，沒事的，退燒了我會告訴你的”柳蓉蓉雖然很不情願，但也不敢太忤逆潘淑婉，反抗幾次無效後，恨恨的走了，臨走時不忘附在她耳邊道：“伯母，黎沫特彆聰明，嘴皮子也厲害，您千萬彆被她迷惑了，我在車裡等著，您有事給我打電話”潘淑婉沒說話，拍著她的手讓她走了。等客廳隻剩下黎沫和潘淑婉，黎沫客氣道：“阿姨吃飯了嗎？鍋裡有粥”潘淑婉的臉色算不上和善，卻也不是很淩厲，“不用，謝謝”謝謝？黎沫點頭，麵上無異，心裡卻暗自琢磨著，雖然對她有點冷漠，但很有禮貌，應該是個講理的人。嗯，她喜歡跟講理的人聊天。客廳裡短暫的靜謐後，潘淑婉先打破了沉默。“你和阿肅什麼關係？”黎沫沒急著回答，隻是笑著說了一句。“我以為，柳醫生已經把我和喬肅的關係告訴了阿姨”黎沫給她煮了普洱，上次從外公家回來時，外公給了很多茶葉，她問過喬肅，家裡有沒有喜歡喝茶的，他說他母親喜歡喝普洱。潘淑婉看著她泡茶的動作，隻覺賞心悅目，而且，這姑娘竟然很會泡茶，倒不像是輕浮乏燥的人。潘淑婉看一眼黎沫，不經意的挑眉，“為什麼這麼認為？”黎沫從容淡定的放下茶壺，笑道：“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但阿姨見到我，似乎沒有太多驚訝和意外，所以，您應該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潘淑婉看著她把茶杯端過來放在自己麵前，笑容有幾分冷寂。“為什麼你覺得是蓉蓉告訴我的，而不是阿肅告訴我的？阿肅是我的兒子，他談戀愛了，理應告訴我這個母親，不是嗎？”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你為什麼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冤枉柳蓉蓉。黎沫稍稍坐直了身子，唇角雖然一直帶著笑容，但臉上一直很恭敬。“不瞞阿姨，我和喬肅在一起，是我要求喬肅暫時不要告訴家裡人，因為我還沒有做好見你們的準備”她頓了一下，又意有所指道：“如果喬肅告訴你們我的存在，我想，我們應該早就見過麵了”怕是整個喬家都見過了。潘淑婉看了她半響，幽幽歎息道：“你真的很聰明”黎沫指著她跟前的普洱茶，目光清澈。“我外公喜歡喝普洱，他說普洱不畏懼歲月的流逝，所以能成就曆久彌香的經典”潘淑婉默了一下，終是端起茶杯淺抿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剛才看她嫻熟的手法就知道這茶不錯，果然，火候剛剛好。她放下杯子，又看向黎沫，“你想說什麼？”黎沫咧唇道：“我不知道柳醫生跟您說了什麼，但是阿姨，時間是個好東西，茶葉可以曆久彌香，人也是這樣，接觸久了，才知道是人是鬼”潘淑婉自坐下後，便一直雙膝並攏脊背挺直的坐著，舉止投足間，皆是溫婉優雅的韻味，端端一副名門貴婦的楷模。黎沫的這句話，她非常認同，從進門到現在，她對眼前的這小姑娘也備有好感，但是……“如果你可以離開阿肅，我可以給你十個億”她的話中是滿滿的試探，黎沫安安靜靜的看著她，良久沒有說話，在潘淑婉狐疑的目光中，她又聳肩長歎了一口氣。“譚信元說，阿姨是整個喬家最通情達理，最善良最好說話的人，我以為電視裡這些扔發票的爛俗橋段，不會出現在阿姨身上”潘淑婉因為她這坦坦****的話倒是征愣了一下，繼而輕笑道：“阿元？你竟然見過阿元了，嗬”阿肅竟然帶她入了他的圈子。潘淑婉歎息著搖搖頭，又道：“阿元那孩子嘴裡向來沒個準話，你相信他？”黎沫的眸子清澈明亮，微微勾起唇角，認真道：“我相信喬肅，所以相信被他認同的朋友，而且，喬肅很優秀，脾氣很好，他這麼好的家教，肯定是阿姨教的好，所以我覺得阿姨是講理的人”聽了這些話，潘淑婉眼裡的成見和冷淡消了不少，心裡對眼前的姑娘更平添一抹好感。她剛才之所以那麼問，隻是想試探一下，她是不是像蓉蓉說的那樣貪戀和市儈。聽到十億的時候，這姑娘神色始終淡淡的，並未有一絲波瀾，反倒提起阿肅時，她的眼睛發著光。看得出來，這小姑娘是真的喜歡阿肅，或者……潘淑婉又看一眼客廳的裝飾和陽台，心下微歎，應該說他們互相喜歡。壓下心頭的複雜，潘淑婉端起茶又喝了兩口，再次看向黎沫時，眼神已經變了。雖不是很明顯，但目光中帶著絲絲和善，連語氣都柔軟了些。“聽說你是畫畫的？”黎沫老老實實的點頭，“是”潘淑婉又道：“你父母是做什麼的？”潘淑婉本就是隨口一問，可她敏銳的發現，這個問題，讓對麵一直很淡定從容的小姑娘突然緊張了。她微微低下頭，手在膝蓋上慢慢收緊，似乎在儘力壓製著什麼情緒。潘淑婉反思，她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還是語氣不對？“阿姨，我其實……”黎沫緊抿著唇，指尖發白，深呼了幾口氣後，正準備實話實話，樓上突然傳來喬肅的聲音。“媽，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