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梓珊留到最後，一是想要服侍齊老太太上床歇息，二是不想出去與齊茉莉交鋒。齊茉莉剛才百般隱忍，誰知道出了這道門，又會對自己生出什麼事來？以齊茉莉的性子，忍得了一時可忍不了一世。“好孩子，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便不要多想了。”齊老太太上了床，朝齊梓珊說道。“珊兒明白，祖母好生歇息。”齊梓珊福了福身，見齊老太太躺下，這才領著煙雲翠竹離開了屋子。好在，齊茉莉沒有特意在路上等著見她。一路無阻地回到自己院子，齊梓珊坐下後，卻輕輕歎了口氣。“小姐，你記在了太太名下，這可是好事，莫要歎氣了。”煙雲勸慰道。“我知道。”齊梓珊抬起頭看向窗外，忽然間有些迷茫，“隻是以後的日子，怕是會更難走。煙雲，我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煙雲不知道齊梓珊指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嘴上說道：“奴婢雖然不太明白，可也知道，如今小姐的路比以前可寬敞多了。”“是啊小姐，你就不必杞人憂天了。”翠竹燙了熱茶，特意選了一套琉璃雕花的茶具，給齊梓珊斟上一杯。齊梓珊笑了笑，道：“是啊，好不容易走到這步，我這是哪門子的操心呢？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難走，我選定了，就一定要好好走下去。”就在溫熹公主答應給找來宮裡的教養嬤嬤不過三日，她就領著人上了齊府的門。在見過齊老太太後，齊府的姑娘們就都被通知前往齊老太太的屋子。齊梓珊一進門，就見到一個挽著簡單婦人發髻，頭上隻隨意插著一根珍珠簪子，身著藕綠色對襟褂子，下麵穿著墨綠色馬麵裙的中年婦女。光看臉麵，年歲約莫在四十歲。長得倒是眉目慈善，身體有些發福，臉龐兩頰也有些肉鼓起來。想來，便是溫熹公主請來的教養嬤嬤了。“這位是顧嬤嬤，日後便負責你們的教養。”齊老太太向幾位姑娘介紹道。齊梓珊聽後，連忙朝顧嬤嬤福了福身，按著規矩行了半禮。其他幾位姑娘見狀，也趕緊學著她的樣子行禮，隻是反應慢了半拍。顧嬤嬤便對齊梓珊多看了一眼。將齊府幾位姑娘一一向顧嬤嬤介紹了一遍，而後又通知了她們從明日起開始跟著顧嬤嬤學習，這才放了回去。等幾位姑娘一走，齊老太太便叫人帶著顧嬤嬤去早就安排好的住所。顧嬤嬤則表示要親自送溫熹公主出府，隻讓人先將自己的行李搬了過去。送溫熹公主出府的路上，溫熹公主忍不住問道：“嬤嬤剛才看了，我這幾個侄女兒如何？”“資質都是不錯的。”顧嬤嬤斟酌了一下才開口，“不過依老奴看，齊六小姐是個拔尖的。” “珊姐兒？”溫熹眼睛挑了一下，隨即笑著道，“她是個討人喜歡的，侄女兒當中我也最疼她。嬤嬤便替我好好在府中教養著她們，替我在公婆麵前掙個臉麵。”“公主放心，老奴自是知道。”顧嬤嬤連忙應下。齊府的人都還不知道，這顧嬤嬤不僅僅是溫熹公主的教養嬤嬤，還是溫熹公主的乳母。說是這一批放出宮來的嬤嬤，實則是她將跟在自己身邊的乳母給送了過來。顧嬤嬤在門口看著上了軟轎離開的溫熹公主，不由得想：希望公主這番苦心，能讓齊老太太對她放下芥蒂來。不過好在，駙馬是個會疼人的，公主倒也過得自在。自從顧嬤嬤來了以後，齊府的姑娘們就徹底告彆了睡懶覺和懶散這兩樣東西。顧嬤嬤雖看著和氣，可是教學起來卻是無比嚴格，而且十分有理。而將女兒送來學習的各房太太姨娘，自然是希望女兒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將來能許個好人家，也就對顧嬤嬤的教學不敢多吭聲半句。再說，人家是溫熹公主介紹過來的，誰還敢招惹不成？雖然辛苦，齊梓珊卻學的異常認真。這個世道對女人多為苛刻，將一些虛的禮儀教養看得極為重要，她也清楚女人的價值點應當體現在哪裡。即使心中有所不甘，可也不能逆勢而為。隻有順勢而上，才是正確的選擇。見齊梓珊學的刻苦，齊茉莉也不甘落後，學起來也格外的有精神。如此一來，齊露也是不肯落在她之後的。這樣一來，倒是有了個好的循環，齊府的姑娘們個個兒都打起精神好好學起來了。每學五日，便會有一天的休息。齊梓珊趁著休日之日，又偷偷前往齊雲飛書房找他借書來看。為的不過是將來如果哪天生意上對大房不利，也能給大哥和父親出出主意。不過她不敢讓彆人知道，所以隻敢悄悄地看。可是沒想到，今日卻與顧嬤嬤撞個正著。手中的書落了一地。齊梓珊有些慌張的撿起來抱在懷中，然後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臉色有些緊張。顧嬤嬤看清了其中幾本書的書名，她看著齊梓珊問道：“六小姐喜歡讀書？”齊梓珊不敢抬頭看她，隻輕輕回答：“嗯。”“看書是件好事。”顧嬤嬤說道，似歎氣一般，“隻不過，若是被人知道女子看這麼多書，可就不是好事了。”齊梓珊抱著書的手緊了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頭很是焦急。“我……嬤嬤……”齊梓珊急於想要說些什麼讓顧嬤嬤不要聲張此事，可“我”了半天，她也沒找到理由。顧嬤嬤替齊梓珊係緊了披風，壓低聲音說道：“六小姐日後若想看書，還是晚上去拿的好。今日，就當沒有遇見吧。”說完這句，便沒有多做言語，從齊梓珊身邊擦肩而過。齊梓珊愣了一下，隨即開心起來。抱著書趕緊離開了原地，回了自己屋子。之後，齊府的姑娘們便在顧嬤嬤的教養下，一個個變得更加知書達理，端莊貴氣起來——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有了顧嬤嬤的教養，這一晃，便是幾年過去。過了年，齊梓珊就是十二歲了。在成長的這幾年裡，唯一讓齊梓珊難忘的是十歲那年與晏軒的相遇。那年也是過節，她與家中姐妹出門賞燈，人太多便跟府中其他人走散了，自己一個人惶惶不安之時，不料卻遇到了長得如菩薩身邊金童般的晏軒。晏軒談吐文雅，氣質清新，齊梓珊沒來由的便有些心悸。那是齊梓珊第一次感覺到心動。之後她甚至偷偷跑出去與他見麵。晏軒對她極好，齊梓珊曾也以為，他對自己的感覺和自己對他的是一樣的。直到，她看到一個陌生姑娘在他麵前撒嬌，而他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頭……之後又過了兩年，到了今天，晏軒還是沒有出現。齊梓珊想起這件事便有些心裡堵得慌，隻希望今生不要再見晏軒的好。“小姐，在想什麼呢？”煙雲從外頭走進來，然後又從櫃子裡拿出厚錦褙子給齊梓珊披上，“時辰要到了，得去給老太太拜年了。”齊梓珊起身，一旁翠竹立馬給塞了個暖爐在手裡。如今齊梓珊已經長高了不少，身材修長，不再是當初那個糯米團子形象了。往外一站，誰都要說這是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兒。“走吧。”齊梓珊攏緊了披風，朝門外走去。來到齊老太太屋子裡的時候，各房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六妹妹來啦。”說話的是齊家大奶奶，齊雲飛的妻子。齊雲飛去年大婚，娶了永駿商號當家的獨女萬氏。萬氏性格開朗，心思細膩，進門後這人際關係都打點的不錯，很得齊老太太和齊大太太看重。就連一開始對她沒有心思的齊雲飛，經過這一年來的相處，也漸漸動了心思。可見是個手腕厲害的。萬氏今日穿了身玫紅色窄袖短襖，外頭配了杏色的坎肩，下麵是一條深墨色加厚夾絨繡牡丹富貴的馬麵裙，襯得人端莊又不失了顏色。隻不過在齊梓珊看來，稍稍有些成熟了。畢竟萬氏也才不過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齊雲飛與齊梓珊交好，連帶著萬氏也對齊梓珊更看重一些，平日裡就喜歡有事沒事同齊梓珊一塊坐坐，閒聊幾句，有什麼好東西也緊著齊梓珊為先。這樣一來，倒是比跟正經小姑子齊翩然更親近。齊梓珊也喜她的爽朗，願意與之多親近幾分。不過齊梓珊知道過猶不及，也不願鬨得齊翩然和齊大太太不高興，所以即使親近也懂得適當的保持距離。沒等萬氏迎過來，齊梓珊就連忙加快步伐走了過去。旁人一看，也不會覺得萬氏是特意來迎接她，顯得過分親昵。“大嫂來得早，倒是我來晚了。”齊梓珊笑著同萬氏說道，“怎麼不見大哥？”“你大哥跟爹一大早就出門了，待會就回，斷不能錯過給祖母初一拜年的。”萬氏笑著輕聲說道。齊梓珊點點頭，就在一旁候著。隨著年歲增長，她也不能像小時候那般隨意的往齊老太太懷裡撲，得懂得分寸。以前沒人計較是因為她還小，可是現在大了，難免不會讓人多想。齊老太太見齊梓珊守著規矩絲毫不出錯，心裡也慰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