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和劉明月一同尖叫起來。“小姐！”“珊兒妹妹！”水還是溫熱的，齊梓珊跌落進去後，一開始並不覺得多難受。隻是沒多久，身子開始不斷往下沉，這才讓她驚恐起來。上次落水時的記憶湧入她的腦子裡，齊梓珊睜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喊不出“救命”。緊接著就聽到兩聲“撲通”跳下水的聲音。煙雲離得近，狗刨式遊到齊梓珊身邊，抱住了她。可是齊梓珊受驚，神智也有些渙散。煙雲剛一抱住她，她就無意識地死死拽住，讓煙雲也動彈不得。就在煙雲焦急萬分之時，突然有人從水底下將她們托起，然後推著她們往岸邊遊去。煙雲來不及去回頭看是誰在救她們，隻緊緊抓住齊梓珊，防止她再次下沉。來到岸邊，劉明月已經急紅了雙眼，連忙跑過來將她們拉上來。齊梓珊有些神誌不清，煙雲也不顧上太多，用後拍了幾下齊梓珊的臉，又在她胸口狠狠按了幾下。直到齊梓珊將水吐了出來，這才罷手。“咳咳……”齊梓珊坐起身瘋狂咳嗽起來。“姑娘，你沒事吧？”突然耳邊傳來男孩的聲音，齊梓珊聽出來了，就是剛才嚇到自己的那個！她抬眼看過去，便看見一個穿著鮮豔錦服，渾身濕漉漉的男孩蹲在一旁看著她。看上去也不過十一二歲。大冷的天，卻隨時帶著一把折扇，穿得又很打眼，光是從扮相上來說，活脫脫一個小紈絝。可是他偏生長了一雙大眼，水汪汪，十分清澈。這樣蹲著看向齊梓珊，眼裡隻剩下善意的關懷。齊梓珊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的處境，看著他有些想笑，又覺得有些眼熟。“小姑娘，你沒事吧？”男孩還是懵懂的年紀，見齊梓珊呆愣著，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這位公子，男女七歲便不能同席，你怎可做出如此輕薄的舉動？”劉明月一見就著急了，立即出聲質問。轉過頭看向齊梓珊焦急說道：“這可怎麼辦，剛才救你，他可是用手半抱著的！”劉明月嘴巴一扁，快要哭出來。她記得娘親跟她說過，女孩是不能隨便被男孩碰的，不然就算毀了清白了！齊梓珊倒沒覺得這麼嚴重。池子地處偏僻，今天這種日子沒什麼會過來，她趕緊回去換身衣服便是。隻要沒人往外說，又有誰會知道？隻是——“公子，你怎麼會到這兒來？”齊梓珊忍不住問了句。今日的客人要麼就是在前院，要麼就是在看戲，他怎麼會一個人來後花園？“他們聊的事情我都不愛聽，聽說齊府後花園的池塘有荷花，我便來看看。”男孩從實回答。原來是這樣……齊梓珊讓煙雲扶著自己起來，對著男孩行了個禮，說道：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隻是此事不宜傳出去，還望公子保守秘密。”“好。”男孩爽快答應。齊梓珊看了眼男孩身上濕透了的衣裳，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公子，身上衣裳都濕了，趕緊去找我大哥，讓他給你拿套乾淨地換上，以免染上風寒。”幾人商議好，便想著離去。殊不知，就在齊梓珊落水那刻，正好被偷偷跟著來的齊漣漪看到。她原本是想跟著她們一塊玩，卻沒料到會見到這一幕。一時間嚇傻了，當看到煙雲和男孩都跳下水救人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然後拚命跑著去給齊老太太報信，讓人來救齊梓珊。現在，齊老太太等人都已經知道了。齊梓珊在煙雲和劉明月的攙扶下往自己院子走，還沒走幾步，就被水杉帶著人給攔下。水杉臉色微變，趕緊讓人給齊梓珊裹上厚衣服。“六小姐，老太太在屋子裡等你，你趕緊先跟奴婢去換身衣裳。”水杉開口，然後讓跟著來的孔武有力的婆子一把抱起齊梓珊，快步從小路離去，隻為避人耳目。齊梓珊有些緊張地抓著衣角，此事被齊老太太知曉，這事情會怎樣發展，可就不好說了。煙雲心中也很是忐忑，跟在水杉身後，時不時就要看劉明月一眼。這件事，劉明月是見證者，到時候若真有什麼事，劉明月可是關鍵。或許是感覺到煙雲的目光，劉明月忽然壓低聲音對煙雲說道：“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煙雲深深看了劉明月一眼，沒有搭話。沒多久，水杉就帶著齊梓珊進了齊老太太院子的偏房，給齊梓珊換了身乾淨衣裳，又將頭發幾乎擦乾後，這才同她一起去了正廳。一進正廳，齊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下首是大太太。除此之外便無旁人，就連一個端茶倒水的侍婢也沒有。齊梓珊一見，知道事情嚴重了。“祖母，母親。”齊梓珊小心翼翼地二人行禮。齊老太太看著齊梓珊小小的個子，臉上帶著未知的惶恐，到底是自己的孫女，這段時間又是疼愛著的，心裡就軟了不少。“珊姐兒，男女七歲便要大防，這點相信你早已明白的。”齊老太太開了口，“隻是今日之事，事出突然，又是情不得已，倒也不能全怪你。不過，你竟敢隻身一人就往池邊跑，是還嫌上次的教訓不夠嗎？”最後一句話中帶著嚴厲。齊梓珊將身子縮了縮，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一副可憐又受驚的模樣。小聲回答道：“祖母，珊兒知錯了……”軟軟糯糯的童聲，就像是羽毛撓在齊老太太心上。她歎了口氣，指了一旁的椅子，說道：“先坐著。”這時才注意到跟著來的劉明月，人已經來了，也不好再趕走，便讓她在齊梓珊身邊的椅子坐下。屋子裡一下就沉默了下來。齊梓珊有些坐立難安，不知道齊老太太這是要做什麼。等了沒多久，就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不多久就看到齊老太太身邊大丫鬟之一的墨香領著一位年近三十的夫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正是救下齊梓珊的少年！齊梓珊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少年，不過片刻，她就明白，少年也是被抓包了。感受到齊梓珊投來的目光，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眼中充滿了抱歉。“齊老太太，不知您請我跟銘哥兒過來，是為何事？”開口說話的是少年的母親溫夫人。“溫夫人請坐。”齊老太太收起身上的淩厲氣勢，整個人顯得慈愛溫和。“不知銘哥兒可與夫人說了他跳池救下我孫女齊梓珊的事兒？”齊老太太看了眼銘哥兒，銘哥兒並未有退縮之意，眼中也無驚慌之色。但目光流轉，似有不願談起之意。溫夫人身子僵了一下。先前她見兒子換了衣裳，詢問之下得知是不小心弄濕了，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在裡頭。溫夫人立即扭過頭看向自己兒子，問道：“銘哥兒，這是怎麼回事？”銘哥兒見母親緊緊盯著自己，壓力之下，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不過末了加了一句：“可我並不知她是齊府小姐，更不是有意要碰她，隻是情況所逼，救人要緊。”他這話沒說還好，這樣一說，溫夫人就快氣吐血了。若是沒從他嘴裡說出來，她還能敷衍了事，可他自己都承認碰了人家的身子，這下可如何是好？聽得銘哥兒這麼說，齊老太太心裡更加有底氣了些，對溫夫人說道：“銘哥兒今年也十二了吧？咱們珊姐兒過了年也八歲了。今日這事若傳出去，恐對我孫女名節有損。這件事，不知溫夫人有何打算？”齊老太太這話說得很明白，既然兩人已經有肌膚之親，那麼定下婚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雖然齊梓珊年歲還小，不過溫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六品官員，且前途不可限量。銘哥兒又是嫡子，許給他也算是不錯了。溫夫人被問得不知如何回答，極力忍住不露出不悅之色。以溫夫人看來，齊家雖然富貴，可畢竟是商賈之家。就算丈夫看好齊家四老爺，那也畢竟是未定的事兒。再說，齊梓珊是庶女，並非嫡女，這讓她更加不能接受。“齊老太太，今兒個這事兒也是事發突然，銘哥兒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既然是特殊事件，咱們就特殊處理如何？隻要大家都不說，此事便可爛在肚子裡。”溫夫人想了想，還是覺得直接拒絕較好。齊老太太臉色有些難看，此時大太太出聲，道：“可我們也不能保證沒有其他人看見，若是傳出去，咱們珊姐兒怎麼辦？”“那我就娶她便是。”一直沒吭聲的銘哥兒忽然張嘴這樣說道。溫夫人連忙瞪眼過去，可話已經說出口，也收不回了。齊梓珊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她雖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卻也不想這麼早就定下終身。畢竟，未來會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齊老太太倒是有些得意的噙了一抹笑。齊梓珊見狀暗叫“不妙”，也顧不得其他，從椅子上起身，對齊老太太福身說道：“祖母，此事完全是個意外，珊兒並未受到任何傷害。還請祖母不再追究。”“可你的名聲不要了？”齊老太太有些恨其不爭。齊梓珊被這麼一吼，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旁煙雲卻突然走過來跪下，給齊老太太磕了個頭說道：“老太太誤會了，這位公子並未碰到小姐。當時奴婢著急，也跳下水救小姐。小姐被我摟住，而公子……公子其實是托住了奴婢。”“什麼？”齊老太太、大太太以及溫夫人都驚訝地異口同聲說道。誰能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反轉？溫夫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連庶女都不能接受，何況是個丫鬟？算是做妾，她也不喜這樣收來的妾。“難不成要銘哥兒娶個丫鬟？”溫夫人的語氣裡帶上了不悅。齊老太太也沒想到是這樣，蹙眉道：“煙雲，你說的可是實話？”“煙雲自知身份卑微，也從未想過要嫁入高門。隻是此事小姐確實是沒有被碰到，為了小姐的名節，煙雲不敢有所隱瞞。”煙雲低著頭，冷靜地說著，“當時劉小姐也在場，她可以證明！”說完這些，煙雲抬起頭看向劉明月。其他人的目光也跟著挪了過去。劉明月看了眼齊梓珊，然後點了點頭：“嗯，我在岸邊看到的的確是這樣。”銘哥兒微微張了張嘴，齊梓珊適時地朝他看去，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也沒說。既如此，齊老太太也總不能讓銘哥兒娶了煙雲回去。沉吟片刻，齊老太太才說道：“既然是個誤會，解開了便好。不過，此事我們雖知道了實情，可也還是要將它爛在肚子裡才是。”溫夫人立即也點頭：“這是自然。”到了此刻，一場風波才算是過去。齊梓珊這時才發現自己一顆心跳得很快，緊握的手心也滲出了絲絲汗水。溫夫人帶著銘哥兒走後，大太太見齊老太太麵有不愉，開口安慰道：“溫大人雖然是朝廷命官，可這兒子溫銘的名聲卻是有些不好的。聽聞他喜效仿他那個自詡風流才子的堂哥，小小年紀就一股子紈絝做派，不將珊姐兒嫁去，也是好的。”“嗯，說的也是。”齊老太太的麵色這才好了許多。但看向齊梓珊時，眼中還是帶著淩厲之色，對她說道：“珊姐兒今日行事著實魯莽，回去後好好反省，將《女訓》和《女則》各抄寫一遍。”這是要罰齊梓珊。齊梓珊早明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個理，倒也不覺得這懲罰重了，連忙就應了下來。乖巧的模樣還是討喜的，齊老太太心裡頭那點不快這才算是消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