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蕭浮生4(1 / 1)

我將軍中事情交給信得過的親信後就快馬加鞭趕回京都,我想看一眼沈歸荑。是的,我想她了。當我推門而入,看到的是沈歸荑臨風站立,那一支光滑細膩的玉笛就橫在她的嘴邊,月光洋洋灑灑地覆蓋在她的臉上,像是一麵軟煙羅。我出聲打斷了她的動作,看著她轉頭過來。那衣袂翩躚,至今在我記憶中揮之不去。我想輕輕鬆鬆地告訴她,讓她不要傷心,小七是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可惜事情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發展。我說完這句話,便看見她愣了一下,隨後眼神中漸漸出現絕望的神情,身子晃了一下,直直地倒了下去。我也愣了一下,大步向前,將她摟在懷中,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同時門外的玲瓏聽到動靜也跟了進來,被我斥責出去請大夫。我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情況,可是我卻聞到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我的雙手微微發抖,將她抱上床,心裡萬般祈禱,希望她沒事,希望她腹中的孩子沒事……當大夫來到的時候,我已經可以看到那一灘血液浸透了她的衣裳,在暖黃的布帛上開出一朵朵的花。我不忍心看,走了出來。不過片刻,大夫走出來,對我微微一拱手,說道:“夫人身體之前就受過傷,氣血不足,今晚是受了驚嚇,血精逆行,孩子是……沒有保住。”他說完,眼睛低垂,似乎生怕我拿他撒氣。可是我哪還有這心思呢?我曾經不曾期盼的孩子來到沈歸荑的身上,讓我產生了一種名為“歸屬”的情緒。因為她,我可以想象到未來的日子是多麼明豔。孩子會咿咿呀呀地叫我“父親”,她跟在孩子身後笑得明媚。花園中會有一座秋千,每每閒來無事,便會與她去往那裡,我為她打秋千,她為我唱一曲。可是現在,一切都成為了泡影。我踉蹌著走向房外,我需要冷靜一下。我不知道怎麼麵對她,那就不要麵對吧……這個時候,我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逃兵。回到邊疆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一絲活著的氣息。這被血氣籠罩的地方,給了我片刻的麻醉。我沒有精力去想之前的事情,因為我布下的局已經快要成功了。等拿到那些城池的降書,我便可以衣錦還鄉。即使朝廷之中頗有異議,可那又如何?大梁不能沒有我這個將軍,而蕭衍那個世子又有什麼用?大家都是明眼人,應該看得懂現在是什麼樣的局勢。就這樣,蕭衍失去了他的一切。我所期望的一切,終將回到我身邊。在大殿之上,太監尖著嗓子讀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深深一拜,再抬頭時,便是萬人景仰的“安平侯”。觥籌交錯,歌舞升平,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期望的未來是那麼的美好。 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很久了。當我再一次回到那一座宅院,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告訴她這個消息,並向她解釋以往的一切。但我卻在那一個陰暗潮濕的房間中看見她與一個黑衣人在一起。我知道他,他是沈歸荑母親當年的得力部下。原來……在邊疆,在西域,在京都,沈歸荑的身後都有他的存在。他看到是我來了,沒有強行衝出去,而是看著我,我看不透他眼中有什麼。我隻聽見沈歸荑說:“我要走了。”她說什麼?她要走了……去哪裡?和誰?我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她的嘴中說出來,可是這一切卻又奇怪的合理。是啊,她為什麼不走呢?她在這裡失去了她的母親,她的孩子,她的一切。她對於京都已經沒有任何留戀的了……況且,在她看來,這一切都與我有著說不清的關係,我又站在什麼位置來求她留下呢?她的夫君?不……她的夫君從來沒有愛過她……我感覺到自己心裡那一束名為“希冀”的火焰正在慢慢熄滅。我低頭,看著地上那一張紙,上麵兩個大字深深地刺痛著我的眼睛——休書。原來她真的想與我一刀兩斷。那就滿足她的願望吧,畢竟我次次都讓她失望。我沒有動那張紙,而是抬頭看著她,沒有說話,隻是等著那一句話審判我的命運。“我要走。”去吧,去做一隻自由的鳥,不再為這人世間發愁。我相信,你可以過得更好。這是我第一次滿足沈歸荑的願望,可是我卻從她離開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失望。是對我失望嗎?應該是的。京都人人都在傳,安平侯的夫人喜歡雲遊,常常不知去了哪裡;而安平侯醉心戰事,兩人不知多久才會見一麵。倒不是覺著兩人神仙眷侶,而是這樣縱容夫人的男子實在少見,而且還是一個侯爵。並且在最開始侯夫人才嫁與安平侯時,可是全京都都知道他不滿意這個夫人,怎如今竟變得如此伉儷情深。我聽著這些話,心裡竟然有些舒坦起來。在世人眼中,我與她還在一起,並沒有像她給我的那一封休書上寫的,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兩人的名字在一起了。那就已經足夠了。我知道她在那裡,但是我想還是再等等吧。我曾經去那座茶樓喝過茶,聽那些老熟客說過關於她的故事。她是在一個夏初來到這裡,盤下了這個要倒閉的茶樓。當時眾人皆說她乾不長久,可是她卻硬生生將這裡做成了方圓十裡遠近聞名的茶樓。這裡不僅茶香,老板也十分平易近人。她常常幫助那些被賣到勾欄裡的女孩兒,將她們留在茶樓裡打雜工。雖然都是些極其水靈的女孩子,可她卻從來不讓她們待客。我想,若是玲瓏還跟著她,定然會激動得熱淚盈眶的說道:“夫人真是菩薩心腸!”想到此,我不禁笑出了聲。猛一抬頭,卻看見一位女子帶著白紗的麵罩,一顰一笑皆是水鄉風情。我知道,是沈歸荑。她與身旁的小女孩說說笑笑,透過白紗,我似乎可以看見她那笑得彎彎的眼——曾經她也曾對我這樣笑過。可現在,她是為自己笑。在這裡,沒有人認識安平侯夫人,隻有一位茶樓老板,沈歸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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