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我仍是有些心疼他，“上戰場怎麼就不知道避著一點兒……”“上戰場就是為了殺敵啊，”子衿道，“夫人，我雖然是為了二兩銀子跟著將軍的，但將軍待我好，我自然不能騙他的銀子。上戰場若是還躲著，那我不是成了逃兵了？”“是，”我無奈笑笑，“子衿不是逃兵，是大英雄。”子衿又笑了笑，遂又有些失落：“可惜，收複三座城池的戰役我不能參加了，從跟著將軍出發，我就想著奪回那三座城池時的樣子，大家一定很開心，很威風！”“怎麼不算參加？”我將晾好的湯遞給他，“隻要在這兒，就算收複失地的將士。待將軍收回三座城池，我們去城裡買糖葫蘆。”子衿雙眼一亮，下意識地抬了手來接湯，接過去之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喝。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臉色變了一瞬，眼睛裡卻露出了些許的茫然失落。這孩子就是再樂觀，失去一條胳膊這樣的大事，也不可能毫不在意，他隻是……不想讓我們擔心罷了。“我來，”小七忙接了過去，舀起一勺喂給他，“子衿哥，這一路上都是你照顧我，現在我換我照顧你。”子衿就著他的手喝了湯，看看他，又看看我，突然疑惑道：“夫人，小七，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長得有點相像。”他話剛說完，小七竟鬆了手，湯碗一下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沒事吧？”我忙過去看，碗的碎片炸裂一地，湯也是，還撒了一些在**。子衿不明所以地看著小七，神情中還有些擔憂：“小七，你怎麼了？”“沒……沒事，”小七搖搖頭，“我一時手滑了……”小七說著，倉皇地看了我一眼，我卻看出，他眼神裡仍然帶著些不明的意味。我想想，好像小七每次看到我，都是這副奇奇怪怪的樣子。我原以為，他是膽子小，見著我這個所謂的將軍夫人，多少有點發怵。可如今看來，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我不禁有些擔憂。我思索間，小七已經收拾好了碎片：“子衿哥對不起，我再去給你盛一碗。”說完後，他也不等我們回應，低著頭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子衿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仍是覺得有些奇怪：“他是怎麼了？怎麼奇奇怪怪的。”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孩子見著我就奇奇怪怪的。”子衿又瞧了瞧我：“是不是因為，他看著夫人樣貌與他有些相似，想起了誰？”我微微一愣，一邊給子衿換打濕的被子，一邊問：“我同他真的有些像？”我雖一直覺得小七有些眼熟，但始終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他，如今子衿說他和我有些相似，這倒也說得通了。 “是有一些，”子衿點點頭，“若不細看看不出來的，所以最初我也沒看出來，方才小七和夫人站在一處，我才瞧出來的。”我換好了被子，又往營外看了看：“小七是什麼時候入伍的？”“就是在錦城啊，”子衿道，“他和我一樣，都是為那二兩軍餉來的。隻是，我尚有父母在世，他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無父無母……”我喃喃著，心裡有了些雜亂的思索，一時間卻也理不清楚。“夫人？”許是見我恍惚，子衿又喚了我一聲。我回過神來，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沒有，”子衿分明還唇色蒼白，卻還是笑了笑，“我已經沒事啦，夫人您心善，是不是又在心疼小七了？”我笑笑，給他掖好了被子，又道，“子衿啊，你還是個孩子，有些事情不必硬撐著，想哭、想鬨都沒有關係的。”子衿皺眉看了看我，突然哽咽道：“夫人，你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我娘親啊……”我一愣，伸手在他額頭輕彈了一下：“你這小子，我才成婚不久，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竟把我當娘了。”子衿一邊笑一邊哽咽著：“兒時我受了傷挨了欺負，把娘擔心，便強忍著不告訴她，娘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這麼一說，我便又心疼了，伸手摸摸他的頭道：“罷了，那你便將我當成娘親，想哭便哭吧。”我想著，依我和蕭浮生在王府裡的情況，我們大致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給子衿這麼乖巧的小子當當娘親，也算不錯。子衿眼眶子已然有些發紅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卻終究還是沒哭出來。我問他：“怎麼不哭？”子衿抿著唇搖了搖頭：“將軍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啞然失笑，沒想到蕭浮生對他影響還挺大的。我問他：“你跟著蕭浮生多久了？”“三年了，”子衿想了想道，“將軍教過我很多道理，對我也很好，所以他的話我是一定要聽的。”我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嗯，子衿是個大好男兒，那就不哭了。”子衿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與他說話間，小七又盛了湯回來了。他還是埋著頭，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我卻是特意瞧了瞧他，這麼瞧著，眉目間的確與我有幾分相似。我給他讓了地兒：“小七，你好好照顧他，夥房那邊還有些活兒，我先過去了。”小七還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隻埋著頭應了一聲，我見狀，心中的思索又多了幾分。隻是現下，我還無暇去追究這些事情。那三座城池雖已是不堪一擊，但到底是三場戰役，三座城之間離得也不算近，蕭浮生這一去，便整整一晚都沒有回來。傷兵們需要照顧，我便也跟著軍醫熬了一夜。次日辰時，前線來報，蕭浮生已成功收複了三座城池，命駐守在遠城的將士即刻前去。軍中上下頓時一片歡欣，迅速地整了隊，除了一部分太過傷重的將士和幾個軍醫，其餘人便打算立刻出發了。我原本想讓子衿在遠城休養，但想著他昨日說，很遺憾沒能參加收複三座城池的戰役，若此次再不去，他怕是更遺憾了。我便去城中找了輛馬車，雖是簡陋，卻總比騎馬舒服些。蕭浮生一舉殲滅敵軍，又連夜收複三座城池的事，很快便在遠城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