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姐兒，老祖宗年紀大了，總是昏睡也不妥，還是讓太醫瞧瞧吧。”趙嬤嬤在一旁輕聲勸。雲挽繃著臉，“有什麼好瞧的，人累了自然就會睡，睡飽了，自然就會醒……”趙嬤嬤長歎一聲。知道她不讓太醫把脈，是因為隻要太醫沒有確認，宮中便不會公布太皇太後已經薨逝的消息，而她也就可以繼續裝作太皇太後還在……歎完過後，趙嬤嬤終於痛下決心，對著雲挽說：“挽姐兒，阿嬤知道，你舍不得太皇太後，可是……人總有生老病死，太皇太後這些日子……”“沒有死！姑祖母怎麼可能會死！她說過，要看到我生兒育女的！”雲挽忽然拔聲喊道。她喊得甚至帶出了幾分撕心裂肺的味道。卻一邊喊著，淚就滾了下來。趙嬤嬤心疼不已，將她摟在懷裡說：“挽姐兒，我們都不願意相信，可是，總不能讓老祖宗就這樣一直躺著……總得要料理後事啊……”“挽姐兒，老祖宗恐怕就是知道你會傷心，才會連你最後一麵都不見，她哪裡舍得看你這般……”趙嬤嬤說著，也哽咽起來。雲挽渾身顫栗著，可通身的尖銳，卻在趙嬤嬤的哽咽聲中敗下陣來。好半晌，她嗚咽出一聲：“阿嬤……姑祖母沒了，我便再也沒有母親了……”在這深宮之中，也再沒有一個親人了……她才五歲，父母就雙雙陣亡於邊疆，之後便一直是姑祖母帶著她，教她，她雖不是長年住在宮中，可一年裡，至少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慈安宮……太皇太後，是她的姑祖母，也更是她如母親一般的人……甚至當年她父母陣亡時，她都不知該如何去悲傷……“挽姐兒不怕，阿嬤不是還在麼，以後，阿嬤會好好陪著你。”趙嬤嬤咽下喉嚨裡的脹痛，輕輕撫著雲挽的後腦安撫。“阿嬤……”雲挽的臉整個埋在趙嬤嬤肩窩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趙嬤嬤一邊安撫著她，一邊試探著將她從太皇太後床前帶離，她起初仍是抗拒，可大約，也知道自己在做一些無用的事情，便是慢吞吞的跟著趙嬤嬤起了身。趙嬤嬤忙給太醫遞了眼神。兩刻鐘後，太皇太後薨逝的消息便傳去了宮中四處。蕭崢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雲挽換上了喪服，正跪在靈堂中，為太皇太後燒著紙錢。她神色木訥，好似已經沒有了靈魂，見到蕭崢後她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繼續一張張的燒著紙錢，機械又平靜，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擔憂。蕭崢站在靈堂前，好一會兒，才從宮女手中拿了香，上前點燃。可他正要將香插在香爐裡時，雲挽忽然冷幽的開口說：“陛下就不怕夜裡做噩夢麼。”“什麼？” 蕭崢舉著香，愣住。“難道太皇太後，不是因為陛下派人給的毒藥才會這麼快就沒了麼？”雲挽抬眼望著蕭崢。在趙嬤嬤置辦靈堂時，她便已經查出了線索。“陛下明麵上將慈安宮解禁，還下令讓太醫日日來請脈，不就是為了方便給太皇太後下毒麼？”靈堂裡燭光搖曳著，將雲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蕭崢看著她那一雙好似深淵似的眼睛，好一會兒後，才難以置信的問：“郭雲挽，你竟然如此輕易就懷疑朕？”雲挽絲毫不懼，依舊用沉黑的眸子望著他，“人證物證俱在，張太醫已經將經過都告訴我了，陛下，還有什麼要說的麼？”“張太醫？”蕭崢聞言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近日給太皇太後診脈的的確是此人，而且還是他挑的人，因為張太醫最擅長的就是老年病，之前先帝也是經張太醫調理，病情才一直都在控製之中。可他真的什麼都沒做……雲挽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冷冷一笑道：“若陛下不肯承認，那就請陛下去查清此事，給太皇太後，也給我一個答案，看看到底是誰要害太皇太後，而你，又要如何處罰。”之前好幾次李春茹犯了事，蕭崢都是一言帶過，甚至有時候根本就不罰！雲挽想到這兒，又補了一句：“若陛下還是包庇凶手，那我也隻能用我自己的手段來為太皇太後報仇了，陛下應該清楚，我能做得到，可那時候，陛下還能不能護住那人，我便不確定了。”“郭雲挽，你怎麼敢說這麼蔑視皇威的話？”蕭崢氣不打一處來！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過，顯然張太醫是受了他人指使，可是郭雲挽……明明那麼聰明的人，竟然隨便聽人幾句假話就相信了！而且竟然還要挾他！他怒極。可雲挽卻又繼續燒著紙錢，默不作聲，好似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也絲毫察覺不到他在動怒。“好，朕這就查給你看！你給朕聽好了，若朕查出來的證據讓你心服口服，你便必須……”蕭崢本想要懲罰雲挽，或是讓雲挽給他道歉。可是話說到嘴邊了，卻又覺得幼稚。她在意他的懲罰麼？又可能真心對他道歉麼？他在心中問完，當即就覺得不可能。再看看雲挽那副壓根不想再搭理他的樣子，氣得拂袖而去，懶得再多說半句！卻不知，他走後，雲挽那幽幽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背影上。太皇太後並非他所害，雲挽心中清楚。可她查了一通後，發現背後那個人是她現在還動不了的，所以，便隻能激得他去查了，她當然也會暗中蓄力，以防他終究不會嚴懲那人。……太皇太後薨逝，舉國皆喪。宮中從內侍到嬪妃也都穿起了素衣，這孝期足有一年，但因為是皇室，不可與尋常百姓相比，孝期便改成了三月。三個月裡，她們都不能侍寢，也不能設宴。蕭崢走後不久，相繼做好準備，也都觀望過他態度的嬪妃們便也一個個來了，與雲挽一起守靈。一直到天明，雲挽終於撐不住了，在趙嬤嬤和春曉等人的勸說下起身去了側殿休息。她走進側殿才忽然想起一事，吩咐春曉說：“你去問問陛下，太皇太後薨逝，我祖父與太皇太後是親兄妹，總是該入宮吊唁才對，看看他是否同意。”說完，她頓了頓又道：“若是他不同意，你就讓鄧海將這消息散布去前朝。”郭家好歹是滿門忠烈，簪纓世家，如今又是死者為大，若這消息真的傳去了前朝，蕭崢便該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