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華進去的時候，張雪麗正在嗑瓜子呢。瓜子皮吐了一地，人悠閒的不行。哪有半點國營食堂服務員的樣子，好像這裡是她家的客廳似的。看見江月華，張雪麗嗑瓜子的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下巴也微微抬了起來。“你來乾什麼？”江月華像是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麵上帶著笑，語氣客氣：“同誌，昨天我家親戚回去把事情都和我說了，你們說我送來的鴨貨吃壞了食客的肚子，這是真的嗎？”張雪麗哼了聲：“當然是真的！把人都吃進醫院了，還是我們國營食堂給賠的醫藥費。”她翻了個白眼兒，一臉嫌棄：“你趕緊走吧，你那些鴨脖以後我們是不敢要了，這萬一把人吃死，那豈不是我們國營食堂要負責任？”陸衛城按江月華的吩咐，人雖然在門外等著，但是卻一直仔細注意著裡麵的動靜。聽到這話，正要進去。就聽江月華說：“同誌，如果真的是我送來的鴨貨，吃壞了食客的肚子，那這確實是我的責任，你們國營食堂賠了食客多少錢，這錢我得出。”張雪麗覺得她這麼說，無非就是以後還想死皮賴臉纏著國營食堂做生意。就說：“就算你賠了錢，我們以後也不敢要你的東西了。”江月華點點頭，一臉誠懇：“如果是我的問題，那應該的。”真是個蠢貨。張雪麗在心裡罵了聲：“那行，你就賠十塊吧。”白來的錢，不要白不要啊。她看江月華當真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眸子一亮，立刻走過去要結過來。可還不等她的手碰到錢，就聽江月華說：“既然是我的東西吃壞了食客，同誌，這位食客是誰啊？家住在哪裡？我總得去看看，賠個不是才對。”張雪麗手一頓，眸子閃了閃：“這誰知道？他拿了賠償就走了，再說了，來國營食堂吃飯的人多了去了，我們總不能挨個問人家住在哪兒吧？”她說著，伸手想去拿錢。江月華卻速度更快的抽了回來：“同誌，這不對吧？我聽著怎麼好像是有人故意要碰瓷你們國營食堂啊？彆是裝的吧？”張雪麗立刻反駁：“不可能！他就是吃壞了，人都進了醫院了。”“進了醫院？那行，我去醫院問問大夫，查查這個人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同誌，他哪天去的醫院？幾點？上午還是下午？”張雪麗：“…………”她沒想到一個土包子竟然這麼難對付。張雪麗臉色微變，咬咬牙，不耐煩的說：“你到底想乾什麼啊？你的東西吃壞了人，我們也沒讓你賠償，你這是來國營食堂查戶口啊？想鬨事是不是？”反正今天說什麼，也不能再要這個土包子的破鴨脖。 她這明顯惱羞成怒的反應，更坐實了她心裡有鬼。江月華可以肯定，踢走她的好處，這個張雪麗至少也占了一部分。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麼賣力的演了。想到這，江月華一臉真誠：“同誌，這你就誤會我了，我是擔心有人故意來國營食堂碰瓷訛詐啊，不然我現在去派出所替你們報個案，這件事咱們請公安同誌來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不是我的東西吃壞了人，還是有人故意訛詐，公安查一查就清楚了。”說完，江月華轉頭就往外走。張雪麗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臉色大變：“誒你等等……”這要是真把公安招來，事情可不太好辦了。江月華仿佛沒聽見她的聲音似的，人已經走到了門口。這給張雪麗急的，都想衝過去直接攔住她了。這時，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從後廚出來，麵上笑嗬嗬的：“是江同誌吧？”見大魚出來了，江月華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麵帶詫異：“您是？”張雪麗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人又支棱起來了：“這是我們國營食堂的馮采購，那天你的鴨脖吃壞了食客，馮采購正好在場。”剛才江月華進來的時候，馮采購就知道了。他躲在後廚把倆人的對話聽了個遍，看張雪麗壓不住了，這才出來。這會兒笑嗬嗬的看著江月華：“江同誌啊，這件事確實是有，當時那個小夥子還鬨著要去報公安的，我也是怕事態鬨的不好收拾，想著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痛快的給食客賠了錢。”“當然，這錢也沒有讓江同誌你出的意思，江同誌從農村出來討生活也不容易，我也理解，這件事要是真鬨大了，對江同誌你的聲譽也不太好。”“你說是吧，江同誌？”馮采購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彆提多和藹可親了。仿佛一字一句都在替江月華著想。江月華聞言眸光閃閃：“那看來，我得謝謝馮采購替我遮掩了。”馮采購一笑：“嗨，話也不能這麼說，人是在我們國營食堂吃壞的，我們也責無旁貸。隻不過，”“江同誌啊，因為這件事，當時不少食客都看在眼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後麵食客們來咱們食堂都不點鴨脖了，那天你送來的有一大部分都沒賣出去，所以最近也實在不好再接你的單子了。”這一番話下來，若是江月華不知道內情，說不定還真要被他的‘好心’給感動到了。“馮采購的意思是，你們國營食堂現在徹底不賣鴨貨了，是嗎？”馮采購點點頭：“是啊，根本賣不出去，所以也沒辦法再要你的貨了，要不你去問問彆……”他正說著話，外麵突然進來兩個男青年。一進來就高聲道：“服務員，我們要兩盤鴨脖，再來兩碗肉絲麵。”馮采購聲音一頓，雙眸微微一閃。旁邊的張雪麗立刻說：“沒有鴨脖，店裡早就不賣了鴨脖了。”男青年反駁：“誒？剛才我來你還說有，說一會兒貨就送過來，讓我等會兒再過來，怎麼現在又不賣了？”張雪麗和馮采購臉色倏地一變。頓時就有些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