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懷玉收下了小寶的束脩六禮，陸紅柳這才鬆了口氣。昨天她可是打聽了好些人，六禮中的每一樣，都是她與小寶精挑細選出來的。東西雖不貴重，但重要的是人的心意。是她和小寶對夫子的敬重和感激。好在阿醜做早飯時，就怕孩子餓得快，或者沒吃早飯，就多準備了一些，這下剛剛好吃飯。與夫子同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陸紅柳心中惶恐得很。小寶卻是開心極了，如今自己又能讀書，還有師姐，他再也不孤單了。小小的人，自己用筷子都用得不大熟練，卻學著阿醜的樣子，用公筷給三人夾菜。見陸紅柳不自在，沈懷玉道，“夫人不許拘束，在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你自在些就好。”“哎，是，是。”陸紅柳忙應承著。小寶三歲時，亡夫不是沒想過送小寶去上學，可鎮上的夫子卻瞧不上他們，直言泥腿子讀什麼書，教不起束脩還要三天兩頭來哭窮。後來還沒等亡夫再給小寶找另一位夫子，便先走了。可現在，小寶卻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夫子，陸紅柳總算是苦儘甘來了。吃過飯後，陸紅柳說什麼也不讓阿醜收拾，非要搶著收拾。沈懷玉見此，叫走了阿醜和小寶。“你們還上課了，夫人一會兒便不用打招呼了，下午來接小寶就好。”“哎，好，好，小寶，一定好好學習，聽夫子和師姐的話。”“嗯，小寶會的娘親。”阿醜見沈懷玉這麼說，便也乖乖牽著小寶，一起去了沈懷玉的主屋。現在還沒有學生專門用的書桌，兩人便湊合著在桌子一邊一起坐著。“今日，我們從啟蒙開始，便先學三字經。跟著我念。”“是，夫子。”“是，夫子。”“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小寶和阿醜一起跟著沈懷玉念著。“先學其表，再知其意，你二人先行背誦，背會了，我再解意。”阿醜正琢磨著，就聽見小寶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背起了沈懷玉剛剛教的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沈懷玉心中一陣喜悅，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有天賦，光是一遍，就能完整背誦。自己這是誤打誤撞收了個好弟子啊。阿醜好有壓力，明明自己也很努力地去記了呀。看看一臉稚氣的小寶，這也打打擊人了吧。“小寶，以前可有學過？”沈懷玉問道。小寶搖搖頭，“回夫子，沒有。”沈懷玉點點頭，“好，好，那為師繼續教你後麵的。”“嗯，是。”“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稱行省，三十五。小寶，能記住多少，便背多少。”沈懷玉道。 “是，夫子。”小寶從頭到尾又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沈懷玉看著小寶，眼中滿是讚許的點點頭。雖然啟蒙得晚，但是隻需一遍，便能記住三字經五分之一的內容。這天生便是塊讀書的好料子。阿醜茫然，小寶都背了兩遍了，自己才隻能記住前麵的幾句。但看看阿醜一臉震驚深受打擊的樣子，沈懷玉覺得也有必要開導一下這個大師姐才是。“阿醜，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不必有太大壓力，隻需要記住我對你說的，每日比今天的自己好一些，就很好了。”阿醜這才釋然了一些，“是，夫子，阿醜知道了。”小寶這麼聰明，阿醜十分羨慕沒錯，但更多的是高興，幸好小寶遇到沈懷玉了啊。若不然，便是這麼聰明的孩子，也上不了學，最後隻得蹉跎一生。“嗯，你二人的學習進度不一樣，小寶啟蒙又晚些，都要努力才是。”“是，夫子。”“是，夫子。”簡陋的小院，朗朗讀書聲傳出，陸紅柳在院外聽著，不知何時流下了眼淚。默默地在院外向主屋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又看向院外，這座山上鬨鬼，是山下村子都知道的事兒，可現在，陸紅柳衝著山間說道。“精怪也好，鬼神也罷，院子裡的公子和姑娘都是極好的人，若你們有何怨氣，隻管衝著小婦人我來就是，千萬不要傷害公子和姑娘。”說罷，又衝著院外的山林間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向山下走去。世上有句話這麼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陸紅柳心中默默祈禱，惟願沈夫子和阿醜姑娘定要長命百歲啊。一個上午，小寶便背完了三字經，隻待下午沈懷玉為其解意。午間有休息時間，要吃飯睡覺。小寶到底是孩子，沈懷玉一說下課，小寶便去院中玩耍去了。阿醜還要去做午飯，也出去了。沈懷玉來到了窗前，看著院內的小孩童，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沒了父親，一個寡婦養育他長大，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麼艱難。昨日他給小寶的紅包，裡麵是幾塊碎銀，還有一張銀票。雖然不算多，但也足夠小寶的母親和小寶這幾年都衣食無憂了。陸紅柳昨日隻顧著去準備束脩六禮，根本沒來得及打開沈懷玉和阿醜給的紅包。今日才得空，從箱子裡拿出兩個紅包。一打開，陸紅柳嚇得手都抖開了。阿醜給的是破開的碎銀，但點了點，居然有一兩。沈懷玉的更不用說，居然是張一百兩的銀票，陸紅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與小寶何德何能，能受此大恩惠。光是阿醜救了小寶一命，她陸紅柳都該當牛做馬地回到。公子更是分文不取地收下小寶當弟子，跟著他讀書知識做學問。如今，如今竟然還給了這麼多錢，這實在拿著燙手啊，平白無故，怎可受此大恩。陸紅柳左右看看，確認四下無人，趕緊將銀票裝在紅包裡，想了想，藏在哪裡都覺得不安全。最好隻能放在了身上，如今還沒到務農的時候，她便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坐在炕上繡著帕子，隻等著時間到了，去接小寶下學時，將這巨額銀票還了去。卻沒有發現，門外一閃而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