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玉再睜眼,看見的就是阿醜滿身泥汙癟著個小嘴哭哭唧唧的樣子。“哇……主,主子大人,你,你終於醒了……哇……”這小侍女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阿醜一通哭嚎後,又胡亂擦擦眼淚,努力止住哭泣。那會兒摔倒爬起來後,她慌忙地喊著主子大人,可沒有人應聲。阿醜想,該不會是她走時沒關好門,有野獸進來給她主子大人吃了吧。極度害怕中,她顫抖著拿出火折子摸索著點燃蠟燭,這才發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懷玉。費了些力氣將人搬到炕上蓋好被子,阿醜心涼了半截,完了,她果然克主,這第九個主家竟然被她一腳踩死了。本來摔了兩跤身上很疼,可這會兒已經忘記了疼痛。因為阿醜越想越難過,她覺得是自己害了沈懷玉,要是她不那麼膽小,是不是進門的時候就能注意一下,不至於從他身上踩過去。“哇……主子大人,阿醜對不起你,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正哭著,沈懷玉突然咳嗽了兩聲,阿醜愣住,停止了哭泣,還沒死?反應過來之後,她趕緊爬到沈懷玉跟前探了探鼻息,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太害怕,竟然忘記探一探鼻息,隻以為沈懷玉渾身冰涼,是已經死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阿醜自我安慰似得,喃喃道,趕緊又給沈懷玉生了火盆。屋子逐漸暖和起來,阿醜跪在炕邊緊緊盯著沈懷玉,開始碎碎念。腿腳都跪麻了沈懷玉還沒醒,阿醜急得又哭了起來。正哭著,沈懷玉緩緩睜開了眼睛。“咳咳……”地上太涼,沈懷玉到底還是著涼了。“主子大人,我給您燒水去,很快,您等我一下。”阿醜急切地就要起身,可腿腳已經麻了,起得太猛,竟直直栽倒。沈懷玉悶哼一聲,咳嗽得更厲害了。他心道:難不成這小侍女打算用這種辦法讓他歸西?“哎呀!”這小侍女剛剛踩他一腳罷了,現在竟然又一頭摔在了他身上。額頭撞在沈懷玉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一時間到不知他們兩個誰更痛一些了。還沒等沈懷玉說話,阿醜一骨碌爬起來,揉揉自己的額頭。“對,對不起,主子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慢點……”“嗯。”沈懷玉淡淡嗯了一聲,他現在真的沒有力氣說話。很快,阿醜就一瘸一拐地端著一碗熱湯進來了。“煮好了,主子大人,如今時辰太晚,怕您不好消化,我沒放肉末,熬得也稀了一些,不容易積食。”沈懷玉見阿醜這副小可憐樣,很配合地喝完了一小碗粥,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你如何將自己搞得這般狼狽?”阿醜低頭看看自己,又摸摸腦袋,兩個圓包小發髻歪了,身上更不用說,滿是泥汙。 “路滑,我害怕,跑得太快,就,摔了。”這會兒阿醜才感覺到身上被摔得真的好疼,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下次一定不省錢了,雇個馬車。“知道害怕,下回就雇輛馬車。”沈懷玉問道,難怪那時候他聽見她的哭喊聲那麼大,原來是太害怕了。“馬車好貴,我覺得不值,走快些,也是能走回來的。”阿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攪弄著衣袖裡的兩隻小手。沈懷玉心道果然沒有想錯,這小侍女就是沒有雇馬車。而且,又不是花她自己的錢,省著做甚。“這般狼狽就值了?那盒子裡的錢,便是你買個幾輛都夠了。”阿醜本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你真不會過日子,你睡炕上動不了,我也不是日日出去,買輛勞什子馬車要它做什麼,我……”猛然意識到自己說話不敬,阿醜低頭悄悄看了沈懷玉一眼,見他沒生氣,放下心來。“那個,主子大人,您剛剛怎麼在地上,我,我還不小心踩了你一腳,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我當時以為我……嗚嗚……”沈懷玉無奈地歎了口氣,她這眼淚怎的說來就來。“以為差點兒踩死我?”阿醜拿小手摸了把眼淚,重重點頭:“嗯!不過萬幸主子大人你好好的,不然你就是我死的最快的一個主子,我前麵侍奉的……”一晚上有驚又險好幾回,阿醜差點兒脫口而出這些不能說的話。買她那人可說了,彆的話啥都不能亂說的,要是亂說話不給她月銀咋辦。“什麼?”沈懷玉問道。“啊?沒什麼沒什麼,我是說主子大人您怎麼掉下來了,是不是想如廁啊,我去拿!”“不想,隻是不小心而已,無妨。”總算是一切都安靜下來了,阿醜把藥煎上,又回自己屋子換了乾淨的衣服。這才發現,腿上竟是磕破一道口子,輕輕一碰都好疼。“唉……像我這麼好的侍女,上哪兒找去,又能乾,做飯又好吃,還不貪墨知道省錢,咋就,咋就這麼倒黴呢。算了,我也不能這麼想,幸虧我隻是摔了一跤而已,要是遇上野獸,我都被吃了。對,我可不倒黴,我運氣好著呢!”阿醜總是擅長自我開導,容易滿足的。她覺得人想得太多,容易不開心。本打算預備的風寒藥,現在就用上了,阿醜覺得自己真是機智。“主子大人,醒醒,喝藥了。”阿醜煎好藥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過來時沈懷玉似乎已經睡著了。本就白皙的肌膚,因著生病更添幾分蒼白,好看的薄唇也是泛了些白。眼睛閉上時,長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輕輕搭著,鼻梁高挺。這樣生病的沈懷玉,儒雅中透露著一股妖冶,讓人心顫。沈懷玉聽見阿醜叫他,緩緩睜開眼睛。“怎麼還不休息?”阿醜吹吹藥:“您晚上在地上不知掉下去多久,地上那麼涼,定然會寒氣入體著涼的,而且您臉色那會兒確實不好,我就去煎了治風寒的藥,喝了您休息,明天肯定就好啦。”沈懷玉沒想到,這個膽小又缺心眼兒的小侍女,竟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