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望去,就見天際那輪紅日此刻仿佛被什麼東西拖拽著一樣,迅速的往下落去。天色倏忽而暗,然後便刮起了狂風。孔向東神情大變,“不好,這是要提前進入極夜了,快走!”其實根本不用他提醒,楊展等人扭頭就往回跑。因為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在進入極夜之後,氣溫會急劇下降,很快便會達到普通生物難以生存的地步。到那時,彆說是普通人,就算你是武道強者,也得葬身於這片白色沙漠之中。可按照推算,距離進入極夜應該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啊!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疑惑。但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逃命要緊,所以人們爭先恐後的往小鎮跑去。趙崖倒是沒有太著急。他不急不緩的跟在人群後麵,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那陷入黑暗之中的無妄海,眸中光華閃爍。此次無妄海之行雖然收獲頗豐,但同時也平添了無數疑問。這些問號夾雜在一起,令這片終年被大霧所籠罩的海域顯得無比神秘。尤其最後的霧氣上湧,更是令趙崖心中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很快,人們便奔回了小鎮。小鎮同樣是兵荒馬亂。所有人都麵帶驚恐的跑來跑去,那模樣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當趙崖和孔向東返回妓館之時,卻見這裡的人已經在荊柔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收拾著行李和車隊。當見到趙崖之後,荊柔點了點頭,那意思不用多說了,我都已經知道了。趙崖也知道此時並非講話之時,轉頭便幫著整理隊伍去了。雖然妓館人員眾多,其中更有諸多女子。但能來到這北境雪原上討生活的,又豈是尋常之輩。不說彆的,光是這些女子的沉著便遠超一般男子。再加上常出門的人,行李都是時刻準備好的。所以很快,眾人便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孔向東大手一揮,隊伍即刻啟程,往南邊奔去。這時天已黑透了,而且因為天降大雪的緣故,導致連一點星光都看不見。隻有這一望無際的雪原映照著黯淡的白光,等投射在人臉上之後,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是在夢境之中一樣。剛出了小鎮,呼嘯的狂風便迎麵而來,氣溫瞬間低至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與此同時,酒館老板楊展以及小鎮的其他人也都率隊趕了上來。沒有招呼或者寒暄,哪怕平時彼此之間有矛盾,這時也都顧不上了。人們十分默契的彙成了一隊。畢竟在這極度的嚴寒中,多一個人就多一份生的希望。隊伍往前行進著,不過一百多步,身後的小鎮便已消失不見。四周除了暴風雪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哪怕口鼻都圍著厚厚的毛巾,但呼出的熱氣還是很快便被凍成了冰碴。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低頭趕路。這個時候,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意味著不必要的熱量消耗。這在極度的嚴寒之中是致命的。隊伍之中,也就隻有趙崖敢無視這些規則了。他抬頭望去,就見越來越大的風雪已經將前麵的道路完全封鎖。漆黑的蒼穹好似鍋蓋一樣扣在頭頂,令人倍感壓抑。關鍵是在這種情況下,人根本沒有辦法分辨方向。而一旦迷失了方向,那就意味著死。趙崖快步來到隊伍前麵,就見孔向東正低頭查看著什麼。趙崖湊上前去一看,赫然發現這是一個簡易版的指南針。可此時指南針的指針正在不停顫抖著,根本看不出到底指向何方。孔向東的臉色煞白,眸中紅芒漸顯,儼然是即將失控的征兆。好在趙崖及時趕到,見狀立即喊道:“不要擔心,我能找到出去的路。”聽到趙崖的話,孔向東的情緒這才逐漸穩定下來,然後回頭看向他。儘管不知道趙崖如何在這種環境下分辨方向,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孔向東深知趙崖的厲害,因此對他的話可謂深信不疑。趙崖其實心裡也有些沒底。如果隻有他自己的話,大不了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這暴風雪過去之後再趕路也就是了。反正他又無懼嚴寒,無非就是早走晚走的事罷了。可現在不行。首先就是有荊柔在。這位機關宗雷火科的大師兄雖然實力不錯,但想長時間對抗這種嚴寒還是力有未逮。所以即便是為了荊柔,也得儘快離開這片區域。趙崖衝著天空打了一聲呼哨,然後便靜靜等待起來。此時人們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孔向東隨身攜帶的指路工具失效了。而且不僅僅是他,包括楊展以及其他幾支趕海隊伍的人所用的指路工具也都失效了。而在這種天氣下,迷路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此時此刻,即便你想哭喊都做不到了。極度的嚴寒甚至將眼淚都給凍住了。所有人隻是沉默無言的圍攏在一起,靜靜等待著命運的裁決。趙崖這時又衝著天空打了一聲呼哨。而且為了讓聲音傳的更遠,他還用上了真力。尖銳的哨聲穿破風雪的阻隔,在四野回**著。片刻之後,就聽天空中一聲啼鳴傳來,然後就見那隻白吃鳥頭領出現在了暴風雪中。當看到這龐大的身軀後,隊伍一陣**。許多人那本已熄滅的眸子,此時又重新點燃了希望。趙崖亦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落在身邊的這隻巨鳥。“去前麵引路!”白吃鳥頭領沒有猶豫。哪怕如此狂暴的風雪對它也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可既然趙崖吩咐下來,它就會無條件的執行。巨大的身軀艱難的飛起,然後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後,朝著一個方向便飛了下去。“跟上去!”其實根本不用趙崖說,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跟了上去。此時地麵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膝蓋,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艱難。可哪怕是最孱弱的女子,此時也在咬牙堅持著,不敢掉隊。因為一旦掉隊,那就意味著死。汗水將棉衣的內裡都給打濕了,然後在外麵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巨大的體力消耗令很多人的身體都開始顫抖。可腳下的路卻仿佛根本走不完一樣。終於,有人開始支撐不住了。一名女子走著走著,就感覺眼前一黑,然後便要栽倒。就在這時,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還能撐住嗎?”趙崖低聲道。這名女子麵色慘白,眼中現出感激之色,然後不停點頭,那意思自己能撐得住。要知道在這種時候,自救尚且顧不過來,誰還會有餘力去幫彆人啊。所以哪怕趙崖隻是輕輕扶了一下她,這名女子依然感激涕零。趙崖心中暗歎一聲,知道這個女子其實是在說謊。她怕自己若是說撐不住的話,人們便會丟下她。而且不僅僅是她,隊伍裡的很多人此時都已經瀕臨體能的極限。趙崖快步來到隊伍前麵,直接打開楊展那支車隊的行李,取出了裡麵的酒壇。也幸虧楊展的酒館賣的都是高度數的烈酒,不然的話,就現在的低溫,稍微低度的酒直接就給凍成冰了。趙崖將酒壇依次遞給了人們。人們迫不及待的打開瓶塞,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然後又遞給了下一個人。烈酒如火,在入肚之後迅速的驅散著身上的寒氣。人們臉上終於現出了一抹血色。不僅如此,趙崖還單獨拎出了一整壇子好酒,飛身而起,幾個縱躍之後,直接飛到了半空中的巨鳥的身上。他將酒壇子蓋打開,直接給巨鳥灌了下去。因為哪怕是土生土長的白吃鳥,此時也被這惡劣的天氣凍得瑟瑟發抖。畢竟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天氣它都在溫暖的巢穴中待著,誰會跑外麵來啊。不過這一壇子酒下肚之後,巨鳥十分享受的打了個酒嗝,之前的瑟縮之態一掃而空,連飛行的姿態都穩了許多。趙崖這才飛落地麵,然後不停的在隊伍前後巡邏著,以防有人掉隊。其實這件事跟趙崖並不相乾。可趙崖做事有個原則。那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並且不妨礙自身的範圍內,能施以援手還是施以援手吧。這並非聖母,隻是出於心中的一個信念。畢竟趙崖能從一個小城中的窮苦少年一步步成長起來,也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就比如當初若是沒有總鏢頭孟磊的收留,趙崖也不會那麼順利的踏入武道之路。而隊伍裡的人們也對趙崖的幫助感激涕零。哪怕趙崖有時候隻是攙扶他們一下。但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任何的幫助都是彌足珍貴的。而就在眾人艱難跋涉的時候,趙崖突然感覺後方的風雪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他立即回身望去,可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怎麼了?”孔向東也察覺到了趙崖的異樣,立即打手勢問道。趙崖搖了搖頭,沒有明說。雖然他可以確定剛才那並非錯覺。但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說出來添亂了。那樣的話除了徒增人們的壓力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孔向東也看出了趙崖的意思,因此再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如今這個時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趙崖添亂。趙崖不動聲色的退到了隊伍最後。此時他的感知能力也因為暴風雪的緣故而被極大的削弱了。但趙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隻要自己全神貫注的思索某件事的時候,大腦的處理速度就會躍升一個層級。不但可以屏蔽雜念,而且不管是思維的敏捷程度還是聯想能力都遠超平常。這種感覺就仿佛大腦超頻了一樣。趙崖推測這應該就是大腦解鎖所帶來的效果。而此時這種能力正好派上了用場。趙崖緩慢的吸入一口氣,然後屏蔽一切雜念,開始擴大自己的感知範圍。風雪交加,猶如無數的噪音,乾擾著趙崖的感知。可此時超頻後的大腦展現出了強大的處理能力。這些噪音被迅速的屏蔽過濾掉……很快,趙崖的感知能力便適應了周圍的環境。終於。他又一次的捕捉到了異樣。很顯然,這股氣息絕非人類,而且很有些熟悉!是人麵熊!趙崖立即反應過來。而且不止一隻,至少是一個群落的人麵熊。這個發現令趙崖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當然不懼這種異獸。可此時此刻,在這種環境下,若是這群人麵熊再偷襲的話,那這些逃亡的人估計全都得死。趙崖悄無聲息的攥緊了腰間的刀柄,做好了應戰的準備。這暴風雪也令趙崖的很多手段根本無法施展開來。尤其是毒道手段,受到了極大限製。畢竟這樣的大風,你釋放出毒粉來,立即便會被吹跑。不然的話,正好可以拿這群人麵熊來試驗一下自己新研製出來的毒粉。可趙崖等待了一會,卻發現這些人麵熊似乎並沒有偷襲的意思,反而一直老老實實跟在後麵走著。不僅如此,伴隨著大腦對周圍環境噪音的過濾,趙崖還發現了其他好幾種異獸。比如跟在人麵熊後麵的那群雪狼。隻是這些平時一見麵便鬥個你死我活的異獸,此時卻全都十分默契的沒有互相攻擊,而是沉默無言的行進著。趙崖恍然大悟。原來這些異獸跟上來並不是想要偷襲,而是借路而行。畢竟有自己這群人在前引路,它們走起來將輕鬆許多。察知到這一點後,趙崖放鬆了不少。雖然依舊警惕,但至少在現在這段時間內,危險算是暫時解除了。他快步來到隊伍前麵,衝孔向東做了個平安無事的手勢。孔向東那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就這樣人們艱難的跋涉著,走累了就喝口酒暖暖身子。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人們都已經變得呆滯而麻木,甚至感覺這場暴風雪將永無停歇的那一刻。突然。就仿佛一隻巨手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呼嘯的寒風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漫天的雪花。星光照耀下來,投射在每個人的眼睛裡。
第三百八十九章 永夜極寒 狂風暴雪(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