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賓哈哈一笑,“確實上過幾年學,讓趙少俠見笑了。”趙崖又看了一眼屋中的人,意有所指道:“看來楊掌櫃的威望很高啊。”“談不到什麼威望不威望的,不過是受眾人托付,勉為其難的做個管家罷了。”楊賓說道。趙崖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開門見山的問道:“我見鎮上很是繁華熱鬨,這樣的好生意,即便有許多殘疾孤寡之人要撫養,也不至於連租金都交不起吧。”似乎是對趙崖的這個問題早有預料,楊賓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即便您不提我也會對您說的,確實,在外人看來南甸鎮的買賣很是紅火,可這都是有原因的。”“我們南甸鎮一不靠山,二不臨水,唯一的便利條件就是離著大道比較近,可離著道路近的鎮店多了去了,人家為什麼非得來你這花錢住店?”“為此我們隻能通過薄利多銷的方式,靠低價來吸引過往商客,所以您才會看著生意那麼紅火,可實際上根本就沒多少利潤。”“這點您大可以隨便去鎮上調查一下,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這番話說的可謂滴水不漏,哪怕是趙崖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而看著一臉真誠的楊賓,趙崖深知自己這是遇到對手了。這還不同於其他,就比如對付黑雲子那幫人時,大不了就拔刀出手的便是。可楊賓這些人卻不同,主動的就是一個態度誠懇,表情真摯。但一提到要錢,那就是兩個字,沒有。你還沒辦法翻臉。因為人家的理由既充分又合理,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可越是如此,趙崖便越是明白這裡麵肯定有貓膩,隻是自己暫時不知道罷了。再繼續待下去也沒用了,因為看楊賓這群人的態度就知道自己今天注定是不會有什麼收獲的。想到這趙崖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我便回去交差了。”說著趙崖便站起身來,打算離開。楊賓挽留道:“現在外麵大雪未停,天寒地凍的,路也不好走,要不趙少俠還是在鎮上住下吧,等明天放晴之後再走。”“不必了,區區風雪還奈何不了我。”趙崖說罷便告辭離去。楊賓帶著一眾人等一直送到了門口,眼見得趙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那漫天風雪之中了,楊賓這才淡淡道。“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吧。”這些或聾或啞的殘疾人這才默默的轉身離去。與此同時,趙崖也已出了南甸鎮,找了處僻靜的林子便開始易容改扮。如今伴隨著手法的嫻熟,趙崖的易容速度大大加快,僅僅片刻光景便易容成了一個麵色薑黃的中年漢子。而後趙崖暗藏利刃,再次進入了南甸鎮。米家老店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客棧,夾在眾多裝飾華麗的商鋪之中,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早在剛才那次進入南甸鎮時,趙崖便注意到了這家米家客棧。隻是還沒等他進去便被楊賓帶著人打亂了計劃。這次喬裝改扮之後,趙崖很順利的便進到了客棧之中。客棧很小,大廳裡隻有兩個人,一個掌櫃一個夥計。當看到趙崖進來後,夥計趕忙迎了上來,滿臉殷勤的說道:“這位客官,請問是打尖還是住店啊?”“住店。”說著趙崖掃視了這間客棧一圈,故作疑惑的問道:“我看這小鎮甚是繁華,眾多客棧都已客滿,為何獨獨你家這麼冷清?是不是黑店啊?”這夥計一聽不由苦笑起來,“這位大爺,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啊,我們這確實客人不多,但這不是沒辦法嗎。”“哦?為什麼說沒辦法?”趙崖聽得心中一動,立即追問道。可還沒等這名夥計說話,櫃台後麵的掌櫃突然咳嗽了一聲。“小二,客人來了還不快去後麵燒水沏茶。”這名夥計趕忙應了一聲,“是。”而後便衝著趙崖歉意一笑,匆匆離去了。趙崖知道這裡麵肯定有緣由,隻不過這個掌櫃的不願說罷了。他也沒繼續追問,找了張乾淨桌子坐下,然後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這個掌櫃攀談起來。很快,趙崖便知道了些基本情況。比如這個掌櫃的姓米,名叫米海川,這家客棧就是他開的,故此起名米家客棧。同時這個米海川並非本地人,而是外地來的。那個小夥計也是他帶來的,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這麼冷的天氣你還出來行商也是夠辛苦的。”米海川這時候感歎道。趙崖也歎了口氣,“這不是為了養家糊口沒辦法嗎,我要是有米掌櫃你這樣的本事,我也願意開家小客棧,然後躲在家裡舒舒服服的做掌櫃。”沒想到米海川聞言隻是搖頭苦笑,“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你表麵看我十分安逸,可實際上我的難處又有誰知道呢?”趙崖故作驚訝的問道:“哦?你這能有什麼難處?無非就是客人少,因此掙的少點唄。說真的,你這招牌也太不顯眼了,一般人很難注意到。”“要不是我觀察的仔細,估計就這麼錯過去了,所以你要想掙錢,還是得裝飾的華麗一些。”米海川聞言歎息一聲,“這些事我又何嘗不知,可哪有那麼簡單哦,你不了解這裡麵的門道,這南甸鎮的水可深的很呐。”趙崖心中一動,正待繼續追問,夥計來上茶了。米海川也不再談論這些,而是去給趙崖安排房間了。夥計上完茶後正準備走,趙崖卻叫住了他。“夥計留步。”“客官有什麼吩咐?”“倒是沒什麼吩咐,就是想問問這小鎮店怎麼這麼熱鬨啊?”“客官是第一次來南甸吧!”夥計笑道。“嗯,確實是第一次走這條商路。”趙崖說道。“那就對了,常走這條商路的商隊哪個不知道南甸鎮啊,也就您這樣的新手才會有此疑惑。”而後夥計看了看四周,見米海川還沒回來,於是便探過頭來,壓低聲音道。“您不知道,南甸鎮可是有大背景的,具體是什麼我不方便說,但您隻要記住這一點就行。”“來到這裡之後,隻要你願意掏錢,可謂應有儘有。”“哦?這麼好嗎?”趙崖有些驚詫。“好?”夥計聞言冷笑一聲,“聽起來確實不錯,但這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就拿我們這家小客棧來說吧,每年至少得上繳利潤的三成。”“這是為什麼?”“我哪知道為什麼,名其名曰管理費,可我也沒見誰管理過。”利潤的三成聽起來不多,實際上卻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對於米家客棧這種小店來說更是如此。趙崖終於明白為何這家客棧會如此破舊了,每年交這麼多錢,就算想裝飾一新也有心無力了。“可我看街上那些商鋪各個裝飾華麗,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他們就不用交錢了嗎?”趙崖問道。“他們確實不用交錢,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楊大爺他們的產業啊。”儘管夥計極力掩飾,但當提到楊大爺這三個字時,臉上還是充滿了鄙夷之色。趙崖知道自己終於問到根子上了。不用問,這個楊大爺肯定就是楊賓了。可正當趙崖打算詢問一下怎麼回事的時候,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夥人。領頭的缺了一條胳膊,耳朵還少了半拉,但即便如此,依然神情驕橫。一見到他,夥計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再不敢跟趙崖說話,趕忙迎了上去。“浩爺,您來啦!”“嗯,楊爺剛發話了,今天有重要人物到來,所以鎮上所有的商鋪都得檢查一遍。”連浩一臉驕橫的說道。“真是辛苦浩爺您了,咱們米家客棧一直奉公守法,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哼,那可不是你說了就能算的。”連浩冷笑道,然後抬起僅剩的那隻手一指。“給我好好查一遍。”跟在他身後的這些手下聞言,立即如狼似虎一般的往前闖。夥計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因為要是讓這群人闖進客棧裡麵,不但會驚擾到客人,還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這些人可不管彆的,美其名曰檢查,可見到什麼值錢的都不會放過。正在這時,本來去後麵給趙崖準備房間的米海川匆匆趕來了。一見南甸鎮最為臭名昭著的頭號打手連浩帶著一幫子人來到了客棧,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可事到如今躲是躲不過去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浩爺,浩爺,我這米家客棧什麼樣您還不清楚嗎,真沒什麼好查的,您和兄弟們還是喝杯茶吧。”說著米海川不動聲色的遞過去了一塊銀子。可連浩看都沒看一眼,隻是淡淡道:“不好意思米掌櫃,公事公辦,我今天也隻能得罪了。”說著他邁步便要往裡走去。米海川哪裡還不明白什麼意思,知道這是嫌少了,心中叫苦不迭之下,隻能忍痛又掏了一塊銀子。“浩爺,求您放一條生路吧。”連浩這才不動聲色的接過,掂量了掂量後,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米掌櫃倒是個識相的,這麼多年的關係我也知道你不會惹事,不過這次非比尋常,楊爺親口囑咐要做好準備,所以這幾天你也最好小心一點,尤其不可隨便亂說話,聽明白了嗎?”米海川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絕不會亂說話。連浩這才帶著手下滿意而去。米海川將其送出門外,直到都看不見人影了,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暗啐一口。呸,狗仗人勢的東西。可這些話他也隻敢在心裡喊兩遍,甚至都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滿來。畢竟他也不敢保證街上的行人之中有沒有連浩的眼線。這個月又白乾了!米海川既心疼又無奈的轉身進了屋,本想告訴今天才來的那個客人一聲,讓他這幾天也小心著點。可沒想到大廳裡已經沒了趙崖的蹤跡。夥計說道:“剛才那位客官說這幾天太辛苦了,所以便回客房休息了。”米海川也不疑有他,唉聲歎息了一番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了。與此同時,在二樓的客房之中,趙崖正在盤膝打坐,靜待天黑的到來。他很慶幸自己是分前後兩次來的南甸鎮,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更直觀的體會到兩者的差距跟不同。第一次趙崖以蒼龍寺弟子的身份前來,當時所感受到的全都是南甸鎮的繁華以及楊賓等人的和善。可等這次以一個普通商人的身份進來後,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幅畫麵。就比如這個連浩。趙崖很清楚的記得,當時在那所宅院之中,這個連浩甚至連站在人群之前的資格都沒有,一直站在人群的後麵。而且全程臉上都帶著憨厚的笑容,跟剛才米家客棧中的驕橫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尤其這些人在提起楊賓時口必稱爺,更顯露出了裡麵的端倪。想到這,趙崖突然歎了口氣。因為這麼明顯的一件事,趙崖不相信之前蒼龍寺派來的人會察覺不到。哪怕真有涉世未深的弟子會被蒙騙到,但那些老江湖幾乎都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來。而自己隻是稍微調查了一下便能找出這麼多線索,沒道理其他人就做不到。這隻能證明一點,那就是那些派來的人不是被楊賓或者其背後的勢力給收買了,就是察覺到了這裡麵的危險,故意選擇了無視。不過越是如此,趙崖就越是感興趣。因為他本來就是為挑事而來的,在蒼龍寺的時候申雲深就跟他說明了,這次他不必擔心風險,大膽的去調查就可以,出了事有他以及大長老擔著。有了這個承諾,趙崖當然不會懼怕。到了午後,雪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急了。因為天氣惡劣的緣故,還沒到晚飯時分呢,天就已經完全黑了。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趙崖慢慢站起身來,調運了一下氣血,將狀態調整至最佳,然後便如一尾遊魚般鑽入了風雪海洋之中。
第三百零二章 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