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嫣眼神有些空洞，嘴唇在抖。卡爾洛還沒死，身體在地上扭動，嘴裡發出痛苦呻吟。顧寒舟眼中透著淩厲肅殺，再次舉槍對準他的頭。“不要！”如夢初醒般，沈雨嫣衝過去抱住顧寒舟的手，將那把槍死死往下壓。“不要殺他！”她尖利的嘶吼讓顧寒舟冷下臉，“他要殺你，你救他？”沈雨嫣抬起頭，眼中是她剛才被銼刀對準脖子都沒有的恐慌，“他沒想殺我，他想放我走。”她在哀求。男人低頭看著她小鹿般驚慌無措的眼睛，薄唇抿了又抿，冷沉的眸光翻滾著怒氣，終於，還是咬牙放下槍。沈雨嫣顫抖著手放下，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再次看向門口，呼吸停滯。安德魯穿著睡衣，小手扶在門框上，震驚地看著地上倒在血泊裡的父親，小臉已經嚇得呆住。“不要看！”沈雨嫣一把抱住安德魯，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安德魯這才反應過來，撕心裂肺哭嚎，去撕扯沈雨嫣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顧寒舟看得皺眉，將孩子扯過來，把他的頭按進懷裡。沈雨嫣看著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泛起陣陣酸澀，眼角有些濕潤。“安……德魯”卡爾洛眼神哀傷地呼喚兒子，氣若遊絲，手指動了動，始終抬不起來。“爸爸！”安德魯聽到父親的呼喊，拚了命從顧寒舟懷裡掙紮出來，跪倒在卡爾洛身邊，握住他的手，小臉哭得變了形。“彆哭，孩子。”卡爾洛艱難撫摸他的頭，“以後爸爸不能陪你了。要堅強勇敢，還有，不要怨恨任何人。”他又勉強看向早已淚流滿麵的沈雨嫣，“求你，幫我照顧他……”剛說完，他的頭垂下去，眼睛永遠閉上。“爸爸！啊啊啊啊——”海邊破敗的木屋裡，傳來孩童淒厲悲傷的痛哭，海風吹過，哭聲在風裡消散。……警局裡，沈雨嫣幾人剛做完筆錄。在這裡，她第一次完整知曉了卡爾洛的生平。二十六歲，成為哈斯柯達大學服裝設計專業老師，是學院最年輕的設計天才。三十一歲，因為抑鬱症離職，靠政府救濟維持自己和兒子的生計。三十三歲，因為綁架，被擊斃。沈雨嫣將身旁已經呆得如同木偶的安德魯拉進懷裡，歎了口氣。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被遞到沈雨嫣麵前。她抬眸，看著顧寒舟神情寡淡的臉，沒有接，眼神冰冷。顧寒舟眉頭擰起，隨手將杯子放到桌上。“你要做這副樣子給我看到幾時？我隻是殺了一個要殺你的人。”沈雨嫣打了個寒顫。“殺”這個字眼從顧寒舟嘴裡吐出，讓她有些膽寒。 她從不知道，顧寒舟會殺人。但問題是……“他已經決定放了我。”顧寒舟嗤笑，眼神閃過冰冷，“所以呢？你覺得我有讀心術還是透視眼？我不過是把危險係數降到最低。”沈雨嫣不說話了。她知道，這件事根本怪不到顧寒舟身上，在那種情況下，他隻是為救她，擊斃了一個綁匪。但看著父子生離死彆的慘劇，她心裡難受。警察走過來，遞給他們一份文件，讓他們簽字後就可以離開了。顧寒舟接過筆，簽完後交給警察，發現對方直勾勾看著他。他挑眉，用意語道：“有事？”警察麵色遲疑，“您曾經是不是效忠過什麼特殊部隊？”從綁匪被擊斃的現場來看，開槍者具有非常高超的射擊技術，乾淨利落。準確命中的同時，還留有時間詢問，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顧寒舟淡然抬眸，“留學時期在夏威夷進行過幾天軍事訓練罷了。”說完，走向沈雨嫣，“還不走？不怕趕不上飛機？”她神情複雜，抱著安德魯問警察：“我真的不能將他帶去華國？”警察遺憾地搖搖頭，“抱歉，根據您提供的經濟水平證明，您不具有領養孤兒的條件，且您是位單身女性，阻礙更大。”沈雨嫣心裡煩躁。她三千的工資，在華國還算勉勉強強吧？沒想到根據意國法律，她屬於窮鬼中的窮鬼，沒資格領養孩子。“顧寒舟……”她是想讓他先轉筆巨款到她卡裡，等辦好手續再還他。“想都不要想，”顧寒舟看向安德魯那雙仇恨的眼睛，斷然拒絕，“我不會將一個狼崽子養在身邊。”沈雨嫣急了：“我養啊，隻要你配合我一下。”顧寒舟不語，走向門口抽煙。警察過來拉走安德魯，“小姐，我們會把他送去兒童福利機構，請你放心。”她看著那張驚惶的小臉，突然下定決心，“警察先生，讓我再試試。”酒店裡。杜若雲收拾行李，全身都在發抖，那是做了惡事後的恐慌。天快亮了，想必沈雨嫣已經死了。她會準時出現在機場，偽裝成等不到助理的樣子，然後報警。“沈雨嫣，彆怪我，誰讓你多事。”她神經質地喃喃，似自我安慰。門鈴響起。她渾身一驚，打開門，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雨嫣，你……”竟然活著？！在她手臂下，還有貼著她的安德魯。卡爾洛的電話早就打不通了，既然沈雨嫣沒事，那卡爾洛肯定凶多吉少。沈雨嫣冷著眼，單刀直入，“卡爾洛已經死了，警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關於你的線索。你做的事，我沒辦法追究，但安德魯，你必須領養回國。”杜若雲愣了下，震怒，“胡說八道些什麼？我聽不懂！”“嗬，不懂是嗎？”她低下頭，“安德魯，她是你媽媽嗎？”杜若雲慌了，緊張地咽口水，死死瞪著安德魯。“不，她不是我媽媽。”稚嫩嗓音異常平淡，沈雨嫣一愣，低頭看到安德魯眼中的冷漠決絕。這竟然是一個五歲孩子的眼神。安德魯是不想承認，杜若雲是他媽媽。杜若雲麵目有些猙獰，語氣興奮，“聽到沒有，我跟他沒關係，滾開！”她拖著行李，頭也不回離開酒店。安德魯看著她，眼淚慢慢流了下來。沈雨嫣歎口氣，蹲下身子看著安德魯，“那麼，我隻能將你送去福利機構了。”她牽起孩子的手往外走，不料顧寒舟戴著口罩帽子，靠在牆邊看她。“領養手續辦得差不多了，隻是有一點比較麻煩，需要你配合。”沈雨嫣一怔，簡直喜出望外，“你說！”顧寒舟淡淡的眼眸掃過她，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擦。“和我結婚。”